征和二年,岁在庚寅,七月庚寅日。
纤尘纷飞,郡邸狱的空气令人无法呼吸。一道婀娜的人影于烟雾之中缓缓走了过来,落魄却不失美丽。就像是林中如白色烟雾里现身的幽灵,她赤着足,纤柔的莲足似是连寒冷都已感受不到,行尸走肉一般任由人推搡着进了牢房。
她的面容更是苍白,那双灵活而妩媚的大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竟已像是有些痴呆。今日,有人告诉她:“太子兵败!”她紧咬着下唇,光洁的贝齿咬下细密的牙印,樱口已泛白。从前几日的恐惧,终于以彻底变成了绝望。她这个小小的史皇孙姬妾,也注定了被牵连致死的结局。
身体很疼,钻心的疼。刚刚生下孩子三个月,就在牢中受这份苦,身子早已垮了。对了,孩子!她忽然睁大了双眼,空洞的看着四周的一切,阴暗的角落里有吱吱作响的啮齿动物和满墙的潮虫在爬动,而她的孩子,只三个月大的小男婴发出了响亮的啼哭声。她的眼睛忽而放出光彩,踉跄着跑过去抱起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一刻也不愿撒手。
“王翁媭!”一道沙哑的语声传来:“你是想勒死他还是饿死他!”她猛然惊醒,松开了孩子。可怜的小男孩被母亲的怀抱憋得小脸通红,终于爆发了嘹亮的哭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在寂静的郡邸狱,胸口的那一小面身毒国宝镜也闪现出妖冶的光芒。这一切,于闷热的夏夜,化成了一种令铁石人也要心碎的声音。
“王翁媭。”一道厉声打破悲凉,“出来!”她紧紧地拥着自己的小孩子,美丽的眼睛显出惶恐的神情。奈何奈何,这班人都是铁石心肠,硬生生分开了这对可怜的母子,少妇悲惨的狂叫,婴儿响亮的啼哭,丝毫不能打动他们半分。她是被摔在那个小黄门面前的,女子孱弱的似一缕轻烟,面色惨白,轻飘飘如纸人“太子府史皇孙刘进之家人子王翁媭?”那人尖着嗓子再一次确认。她已知道反抗是徒劳的,终是安静了下来,吐字极轻:“诺。”
那人竟面露微笑,仿佛绽开奇异的花朵:“很好。”转而整张脸阴沉了下去,换上铁青的颜色:“乱臣贼子还指望做天子吗!卫太子已死了!陛下废了皇后,卫皇后自缢,‘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的卫家,彻底完了!”“蹦!”的一声,王翁媭脑子中原本紧绷得弦彻底断掉了。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光,完全透不过气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小黄门乜了她一眼,玄机流露出不屑与轻蔑。从袖口中掏出三尺白绫,扔在了她的面前:“你自行了断吧!”她看着面前的白绫,良久,最后竟然笑了,恬静的微笑的确很美,但面对此情此景只让人惊恐到了极点。她拾起白绫,忽然很认命:“殿下,贱妾来生再与您击筑跳舞吧!”白绫垂下,踢翻木桩,曾经鲜活美丽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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