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岳竟然拒绝了!

“陛下难道忘了?日间在朱雀街上,陛下已经赏过臣两壶醇酿,臣铭感五内,这三觞紫丹金液过于珍贵,臣……”

我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将军的意思,是拒绝了?”

刑岳已经站起身,叉手道:“臣启陛下,臣有伤在身……”

“那正好,宫里有的是医官。将军饮酒后若伤情加重,朕可立传医官到此,将军放心。”

刑岳不敢置信地看我,我无所谓地扬起嘴角,笑得没心没肺。

他半天没有说话,而后突然避席跪倒谢恩:“臣谢陛下赏赐,吾皇万岁!”

刑岳双手捧起耳觞,负气一般仰酒而尽,而后来不及擦拭嘴角,又立即捧起第二杯,继续吞下。我看得目眩,不知不觉间已皱起眉头。

这么好的酒,他就不会慢慢品么?真是糟蹋美酒!

第三杯酒饮尽之时,刑岳巍峨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打晃,已是站立不稳。

“臣恐酒后失仪,请陛下允臣告退。”言毕,并不等我允准,转身就走。

此时已近二更,宫门关闭,我吩咐汤圆持天子令符送刑岳出宫。

刑岳脚步踉踉跄跄,在汤圆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向外走去。我有点后悔,是不是今天做过了?

谁知刑岳在行将出殿时,突然转过头来,眸中因醉意而渐染了氤氲水汽:“我饮下烈酒,就能证明你圣天子的令行禁止、威不可侵?”他轻轻摇头,语气中是不可化解的失望,“石奴,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刑骠骁,您喝多了。”汤圆手下用力,几乎是拖拽着刑岳向殿外行去。

我如遭雷击,半天没有动作。刑岳已被扶到殿外,犹自高喊:“狂傲!无知!自以为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洪亮的声音在殿宇里回响,几乎可以震落角落里的尘埃。

我怒火滔天,恶狠狠一拳捶在坐席之上。刚刚泛起的一点点悔意,此时也荡然无存。

刑岳,身为残害忠良、如今把持朝政的刑氏族人,你还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从秦丞相含冤牢狱、丞相府被夷为平地的那一刻起,你我便已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

我站起身,行至廊院中,春夜气息冷寒,可是月色甚好。

霜橙取一领黑貂颌大氅为我披上:“月色虽美,主君还是早些就寝吧,明日还不知太皇太后宫里要怎样不依不饶。”

太皇太后从来不拿我当皇帝看,这几年因为朝中大臣屡屡奏议天子亲政,刑太后无事时对我尚且百般刁难,更何况似今日这般龃龉。

“明日事明日再说,如此好风好月,哪管那些糟心事。”

我笑了笑,随手脱去大氅,放回她手里。

霜橙气得跺脚:“主君,这么冷的夜,还不快把大氅披上!”

我呵呵笑着,从腰间抽出天子宝剑,锋刃出鞘寒气四射:“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待朕舞剑御寒!”

舞剑中庭,银光与月华凝成一天一地的冰霜。

记忆中,是谁对我说:“石奴,要记住,当剑随人舞,便是人剑合一。”

他还说:“紫电青霜,雷霆震怒,江海凝光,羿射九日……尽在持剑者的心中,剑术如权术,你想要什么,必须先在自己心里想好。”

我的剑术,是刑岳教的。他是我的表哥,也是我的启蒙老师。

我几乎从记事起,刑岳就在我身边,当时我只当他是表哥,是可以带我一起玩的伙伴。

他手把手地教我认字,“君臣”、“皇帝”、“天下”、“夏斯邦”,是我最先学会的四个词,因为他每天都要不厌其烦地在我眼前写。

他亲手削制木剑,然后他持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让我在他身后傻乎乎地握一把适手的小木剑,笨拙地模仿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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