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春光正好的上午,和风吹拂在田间地头,还带着丝丝凉意,农人们埋首于自家田间,带着对于收获的期望,尽心侍弄这片土地。
抬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家园,就是不远处那片村庄,静静铺呈于连绵的群山之下,占居小小一隅,缠绕着尚未散尽的晨雾。静谧的乡野弥漫着春泥和青草的腥香,安宁而又祥和。
大胡一家子也正在这田间劳作。
作为汤家村唯一一家外来户,当年大胡他爹带着妻儿来到此地,一住三十年了。如今大胡的爹娘已有五十多岁,好在身体还硬朗,照样下地务农。
大胡十八岁那年娶了媳妇,说的是隔壁沈郢沈姓农户家的女儿,自成亲那年算起,已经过了十三个年头了,小夫妻俩都是个绵性子,无争无吵,相扶相助,育有三子一女,大儿名叫胡康,今年十二,次女取名胡秀儿,今年十岁,想着再给长子生个膀子吧,遇事也好有个商量,谁料想竟是个双胞,还是两个男孩,一家人又是乐又是愁,乐的是家里喜添双丁,愁的是家里这样穷,长大了拿什么给儿子娶人安家,可生都生了,就这么好生养着吧,取名胡广胡敞,今年也七岁了。
大胡的家里佃了十亩地,俱是城里富户张大官人家的产业,精耕细作省吃俭用,日子倒还过的去。
可这庄稼人的日子无病无灾再有个好年景,还可以紧紧巴巴的过下去,就怕有个意外花销什么的,这不,大胡夫妻俩都愁上小个把月了,为的就是女儿秀儿的病情。
这秀儿本是早产,那年秋收农忙,不料突然下雨,地里的稻子要不赶紧收回家去,那一年的收成可就烂在地里了,沈氏不顾自己八个月的身孕,也赶来地里帮忙。
一来,仗着自己农户出身,都是干惯的活儿,二来,也觉得自己年轻身壮,又生过一胎,谁知心急使猛了劲儿,竟一时就觉腹痛难忍,紧赶慢赶送回家中就生了。
所幸母女平安,秀儿虽捡了一条命,可身体到底不如足月孩童健康,从小到大三灾两难,经常生病,如今长到十岁,一直娇养着,别说下地了,就是家里的家务也不曾叫她做过。
但秀儿自己却懂事的很,知道心疼家里大人,常主动找些她能做的事情做,今年开春,秀儿竟偷偷瞒着家里人,将一大篮子的脏衣服带去河边洗,等她强撑着洗完,勉强站起身来,就觉得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身子一软便滑到了河里。
等到同在河边洗衣的小姑娘们七手八脚将她拉上来一看,早已牙关紧咬,不醒人事。连忙叫了人去地里通知了大胡沈氏。
夫妻俩匆忙赶到,见女儿小小的身子,在料峭春寒里蜷缩的河岸边,浑身湿透,一动不动,只觉心如刀绞,沈氏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一阵心肝肉啊哭将起来,大胡在一边面如死灰呆若木鸡。
围观者也都不免心酸落泪,都道胡家这早产的丫头到底没能养大。
过了一大会儿,旁边的大妈大婶已经开始在劝说起沈氏节哀来,谁知这时,秀儿竟又悠悠转醒,沈氏大喜,连忙喊丈夫,大胡这才惊醒。夫妻俩将女儿送回家中,换过衣服,裹上厚厚的被子,喂了一大碗的姜汤,又叫大儿跑去集上,请了郎中看了,说是已无大碍,开了驱寒的方子,自此便每日躺在床上将养着,每日汤药不断。
经了这一遭儿,女儿不光受了磨难,家中好不容易赞的三两银子也耗费的差不多了,眼看长子胡康就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亲没有至少五两银子置办新屋彩礼恐难说成,原想再攒上两三年,也就差不多了,不曾想女儿这一病……思及此,胡家的当家人大胡将眉头更往深处拧了一拧。
而此时家里,秀儿正侧靠在床上,春日的阳光通过朝南的窗户慢慢移进室内,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那片温暖的光影里跳舞,她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很久了,两个双胞弟弟去给鸡仔捋树叶的时候,她便在家里休息,等弟弟们回来,再和他俩做中饭。一年之计在于春,大人小孩能下地的,都去自家田里干活去了,整个村子安安静静,偶尔传来一两声公鸡的长啼和几声犬吠,和城市的喧嚣车水马龙大相径庭。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