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菲尔跟着周掌柜和张安上到三楼,在最里的一个包间门口停下,周掌柜躬身在门上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声道:”请进来吧。“周掌柜推开房门,侧过身让杨菲尔进去,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张安亦紧随其后而入,随手关上房门。

入内一看,才知这间并非是一个普通包间,倒是有点像书房摆设,靠里正中放着一张巨大的书案,背后是一个整墙的书架,上面摞着层层书籍账本,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一应用具,桌前两边摆着靠椅边几,桌后坐着一人,正是一个夏天没见的张夫人,身边站着丫鬟仆妇,不出意料,桌边还坐着张小公子,两人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张夫人还如往日一般,神采翩然,艳容绝丽,张小公子半年未见,像是长高了不少,身穿浅蓝圆领长衫,愈发衬得人丰神俊朗,杨菲尔甫一见二人,也觉分外亲切,不由得和缓神色,含笑向前向张夫人和张小公子行了福礼。

待杨菲尔和周掌柜分侧坐下,张夫人含笑道:“前日我才从京都回到本府,今日来酒楼看看这一季的帐,不想在此与胡小娘子巧遇,还真是有缘啊。”

杨菲尔歉意笑道:“是小女无状,惊扰到夫人,还望夫人勿怪。”

张夫人笑道:“要说惊扰,倒是被小娘子一手厨艺惊到了。仲春之时,我家大郎在小娘子家多有叨扰,也听他回来常说小娘子厨艺了得,今日得见,才知所言不虚,是我知之甚晚了。”

杨菲尔低头道:“只因小女素日体弱,又想早日将这身子调养好,便好琢磨一些吃食烹饪,都是一些粗陋做法,难登大雅之堂。”

张夫人摇头道:“你之作法,新奇有趣,听楼下尝过的人说,亦是美味可口,比之我酒楼的菜品有过之而无不及,何来难登大雅之说,可惜我未在现场,未能亲口一啖其味,实是遗憾。”

杨菲尔听其话中之意,倒也乐于成人之美,道:“夫人喜欢,也是小女的荣幸,此菜做来也是简单,若夫人还有空闲,小女即刻便可做来。”

张夫人笑道:“那就劳动小娘子了,不过且慢,待我与大郎与你同去,我们今日也要涨涨见识呢!”

又转向周掌柜道:“周大掌柜,你前边带路,找一个干净的厨房,让胡小娘子做菜,听说你这里的厨头就有一个单独的厨房,还带一个院子,就去那吧,顺便也叫上胡家父子,都一起下楼吧。”

周掌柜应声是,起身来打开房门,请张夫人一众人等尽出,张小公子让丫鬟仆妇跟在张夫人身后先行,自己悄悄落在最后与杨菲尔同行。

从这小丫头一进来,看着她那娇小身段,粉嫩小脸,如花笑颜,看她和自己母亲对答如流,落落大方,哪里像一个农户之女,大家闺秀少她一份洒脱淡然,小家碧玉没有她那份从容不迫,突然就觉得一种别样心思油然而起,让自己心头暖暖,只想要紧紧护住,却又本能的有一种畏惧,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只是时间太短,来不及仔细思量,忽然再看那小丫头,就觉得自己行径有点鬼祟起来,全不似春日时那般坦荡,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再靠近她。

或许,在收到胡康交给他的那小小日晷之时,他便有了这等心思?闻到那日晷之上散发的悠悠清香,他便知道这是那小丫头之物了,所以才好好的收将起来,只是当时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就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再看再摸这样东西而已。一个夏天不见,也未觉如何想念,一切都如往日一般读书练武,直到今日不想又在这酒楼里重逢,忽的一切都变了。

周边一切都变得不同,虽然张小公子不知道哪里变了,但就是不一样了,可是现在人多眼杂,闹闹哄哄,也不是他思考的时间,只是走在这小丫头的身边,觉得心安不少,张小公子不知是哪里的神经一跳,伸手便抓住身边小丫头的小手,牢牢握在手心,却不看她,径自目不斜视,随着众人向前走。

杨菲尔忽的被他抓住手,先是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就是莫名的不适感和厌恶感,抬头看张小公子,才惊觉他这一个夏天竟长的比她还多,快要高过她一个头了,心里暗骂,这小子,又搞什么飞机,难道想她在这里出洋相,是气自己砸了他家的招牌吗?

用力一甩手,甩脱了张少的魔爪,狠狠瞪了他一眼,将手环抱胸前,让他抓无可抓,再不理他。

却不知道,若在前世,她瞪这一眼,多少有一点御姐范,或许还会吓到几个小朋友,可放在这小小的秀儿身上,看在张小公子眼里,却别有一番娇嗔可爱来,尤其看到小丫头为了不让他抓到她的手,还将手藏了起来,令张小公子不禁哑然失笑。

别看这小丫头说起事来一本正经,条理分明,可那骨子里还脱不了小姑娘害羞的心性儿,本来被她甩开手,心里有点失落,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便也不再去扰她,只含笑走在杨菲尔身边不提。

周掌柜走到二楼稍停一下,吩咐伙计将大胡等几个从二楼包间请出同去。

此时已过了饭点,楼下大堂现在食客已了了无几,倒也不会引起什么骚动,安全穿过大堂,经过大厨房的过道,周掌柜透过传菜橱窗,见地面台面都已打扫干净,一应用具也都各归其位,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要叫东家看见一片狼藉就好。

出了大厨房就是一个院子,院子里两棵高大的老银杏树,依旧绿叶婆娑,院墙边摆着一溜的木头架子,上面摆着竹筐竹篮木桶木盆,大胡几人也跟在后面进来了,对于这个院子,大胡胡康倒是熟悉的很,每日来卖虾,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收货,其他材料采买之后也都是先送到这里来验货收货的。

周掌柜命伙计搬来桌椅至于树荫之下,大堂管事李胖厨头也被叫来,与伙计等随侍在侧,丫鬟仆妇用帕子将桌椅擦了又擦,又铺上干净帕子,这才伺候夫人公子坐下,又去泡了茶水来给两个主子斟上,这才算停当下来,和大胡等人站在一旁。

张夫人笑着对杨菲尔道:“胡小娘子,今日我等皆是过午未食,劳烦小娘子洗手作羹汤,以慰我等辘辘之饥肠,事先说好,你适才在楼下做的那道松鼠桂鱼,一定要有啊,还有,你一人做菜,也忙不过来,你看这里还有哪位堪用,你只管提去,可助你一起前去。

杨菲尔福了一礼,道:“夫人太客气了,小女惶恐。想今日之事皆是由鱼而起,小女便做一桌全鱼之席吧,小女也确实需要人相助,我便挑上两位吧。”

张夫人笑道:“只管挑吧。”

李宝田一旁挺了挺胸膛,只可惜他被那肚子抢了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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