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用手打开,看那袋儿里时,两块酥黑骨头,一锭十两银子。武松抬头便问道:“怎地见得是老大证见?”

何九叔道:“小人并然不知前后因地。忽于正月二十二日,在家,只见茶坊的王婆来呼唤小人殓武大郎尸首。至日,行到紫石街巷口,迎见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拦住邀小人同去酒店里吃了一瓶酒。西门庆取出这十两银子付与小人,分付道:‘所殓的尸首,凡百事遮盖。’小人从来得知道那人是个刁徒,不容小人不接。吃了酒食,收了这银子,小人去到大郎家里,揭起千秋幡,只见七窍内有瘀血,唇口上有齿痕,系是生前中毒的尸首。小人本待声张起来,只是又没苦主;他的娘子已自道是害心疼病死了。因此,小人不敢声张,自咬破舌尖,只做中了恶,扶归家来了,只是火家自去殓了尸首,不曾接受一文。第三日,听得扛出去烧化,小人买了一陌纸去山头假做人情;使转了王婆并令嫂,暗拾了这两块骨头,包在家里。——这骨殖酥黑,系是毒药身死的证见。这张纸上写着年月日时并送丧人的姓名,便是小人口词了。都头详察。”

武松问道:“奸夫还是何人?”

何九叔道:“却不知是谁。小人闲听得说来,有个卖梨儿的郓哥,那小厮曾和大郎去茶坊里捉奸。这条街上,谁人不知。都头要知备细,可问郓哥。”

武松道:“九叔说得是。既然有这个人时,你与我一同去走一遭。”

武松收了刀,藏了骨头银子,便同何九叔望乔郓哥家里走去。

待武松与何九叔离开狮子街巷后,石勇从暗处闪了出来,冷笑一声后往西门庆府上走去。

武松与何九叔却好走到乔郓哥门前,只见那小猴子挽着个柳笼栲栳在手里,籴米归来。

何九叔叫道:“郓哥儿,你认得这位都头么?”

乔郓哥道:“解大虫来时,我便认得了!这不是武都头么?九叔,你两个寻我做甚么?”

何九叔说道:“武都头来寻你,自是为了武大之事。郓哥儿,你可要实说。”

乔郓哥如何瞧不出端倪,他开口说道:“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我却难相伴你们吃官司耍。”

武松道:“好兄弟。”便去身边取五两来银子。对乔郓哥说道:“你把去与老爹做盘缠,跟我来说话。”

乔郓哥入屋自将银子和米把与老爹,便跟了二人出巷口一个饭店楼上来。

武松叫过卖造三分饭来,对乔郓哥道:“兄弟,你虽年纪幼小,倒有养家孝顺之心。却才与你这些银子,且做盘缠。我有用着你处,事务了毕时,我再与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你可备细说与我,你恁地和我哥哥去茶坊里捉奸?”

乔郓哥道:“我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从今年正月十三日提得一篮儿雪梨要去寻西门庆大郎挂一钩子,一地里没寻他处。问人时,说道:‘他在紫石街巷王婆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老婆做一处;如今刮上了他,每日只在那里。’我听得了这话,一迳奔去寻他,叵耐王婆老猪狗拦住,不放我入房里去。吃我把话来侵他底子,那老猪狗便打我一顿栗暴,直叉我出来,将我梨儿都倾在街上。我气苦了,去寻你大郎,说与他备细,他便要去捉奸。我道:‘你不济事,西门庆那厮手脚了得!你若捉他不着,反吃他告了倒不好。我明日和你约在巷口取齐,你便少做些炊饼出来。我若张见西门庆入茶坊里去时,我先入去,你便寄了担儿等着。只看我丢出篮儿来,你便抢入来捉奸。’我这日又提了一篮梨儿,迳去茶坊里,被我骂那老猪狗,那婆子便来打我,吃我先把篮儿撇出街上,一头顶住那老狗在壁上。武大郎却抢入去时,婆子要去拦截,却被我顶住了,只叫得‘武大来也!’原来倒吃他两个顶住了门。大郎只在房门外声张,却不提防西门庆那厮开了房门,奔出来,把大郎一脚踢倒了。我见那潘金莲随后便出来,扶大郎不动,我慌忙也自走了。过得五七日,说大郎死了。我却不知怎地死了。”

武松问道:“你这话是实了?你却不要说谎。”

乔郓哥道:“便到官府,我也只是这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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