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娴的闺房坐落在后院,从书房要走一进才能到。几人以姜公为首,亦步亦趋走得不是很快,而一路上姜娴也把刚刚发生的来龙去脉给姜公一一说来。
事情还得回到半个时辰前,那时的夜色刚刚深了下来,周遭的热闹喧杂却方兴未艾,穿过街街巷巷一股脑地拥进了姜府,挤到了另一边厢的姜娴耳边。
就算姜娴平素里性子娴静,此时也难免有些兴奋。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妆台上陈列着胭脂水粉和她的簪笄首饰,身旁站着的是她的贴身婢女小诗,灯火昏暗,跳动如人兴奋的心房。
“不对不对,这样不好看,把它挽过来。”
姜娴细致严苛,力求能装扮得更好看些。时不时的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总是能挑出一些能让她不满意的细末枝节来。她左手拿着铜镜,右手去拿梳妆台上的木梳,摸了好几个来回都没有摸到,于是问道:
“小诗,木梳你拿了吗?”
“没有啊,不会是掉在地上了吧。”小诗低下头去找掉在地上的梳子,可是地上却空空如也。
“地上没有看见梳子,娘子你把脚抬一下,兴许踩在脚下了。”
姜娴依小诗之言,俯下身子去看脚底,依旧什么都没有。
“咿?木梳哪去了。”姜娴直起身子,把妆台上重新翻找了一遍,装了金钗玉笄的钿盒,饰了比翼鸟的铜镜......纵是翻来覆去,二人还是没有看到,真是奇了怪了。
房里就姜娴和小诗,刚刚还用过的木梳怎么一下就不见了呢?刚刚翻找了一遍台面,到底忽略了什么?
大概是门窗没有关严实的缘故,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起竟起了微风,冰冰凉凉的让人警醒清明。灯火被它拉着左摇右拽,有些昏暗的火苗竟带着几丝蓝焰。
姜娴思来想去,却一直不知道问题所在,无意间看到眼前油灯上袅袅腾起的青烟,心头突然一片空明,对了,是胭脂。
台上的胭脂盒怎么也不见了?莫不是刚刚找木梳时掉在地上了?可是没有听见声响啊。
姜娴推开小诗,提起裙裾侧身站了起来。果然如她所料,地上并没有打翻的胭脂盒,也不见木梳的踪迹。
再看台上,台上一片狼藉,是她刚刚翻找时拨乱的。视线停留之处是她扣起来的铜镜,下面露出来一截木柄,柄上还刻着一剪寒梅,这不是她的木梳又是什么?
姜娴惊喜万分,一手翻开铜镜,一手抽出铜镜下的木梳,这把木梳她用了多年,木质入手温润如玉,是她母亲赠给她的礼物,所以是分外爱惜。姜娴摩挲着梳柄,一手去拉扯盘在梳齿上的几根青丝。
“咿?”
姜娴凑近了看才能发现一些不对劲,指尖的几根头发色泽枯黄,弯弯曲曲明显不是她自己的,可是这把木梳就只有姜娴她自己用过。
难道是别人趁她不注意用了她的木梳?姜娴转过头看向小诗的双鬓,小诗鬓发虽然有些枯黄,可是笔直如瀑,这也不是小诗的头发。
姜娴细细回想,姜府也就这几个妇人女子,姜母不会来她闺房梳妆,小诗也不是,而别人又不敢随意进她的闺房。
那这几根头发究竟是谁的呢?莫非自己不再房里时房间进过别人?一阵凉意从姜娴背后泛起。
前院传来些许杂乱的声音,夹杂在四面隐约的锣鼓喧嚣里听得不是很真切,而此时的姜娴却置若罔闻,失魂落魄的满脑子想的都是眼前的事情。
一阵风刮过,窗子“啪”的一声被风推开,吓得房内主仆二人一跳。不知是风力太大还是什么缘故,烛台被带倒,顺着台面滚到了桌沿,然后又“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灯油洒了一地。灯焰像是回光返照,突地一跳,把房间映照得通透光明,然后很快就湮灭在黑暗里。
房间里昏暗一片,窗外婆娑树影在月光下斜斜的倒进了房内,张牙舞爪像极了傩面舞里青面獠牙的鬼怪。
主仆二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房内寂静空幽,此时什么鼓声锣声都压不住二人的噗通心跳声。所有曾经听说过的可怕鬼怪都像浪潮一般涌入二人脑海。
窗外幽深的夜色里,仿佛藏匿了所有他们能想到以及他们想不到的魑魅魍魉。那张白天装满了无边春意的窗口,现在却像是一个通向九幽之地的大门,幽幽月色下的树影裙裾影影绰绰,有一种摄魂夺魄的力量。
小诗强压内心的惶恐,绕过姜娴,一步步小心翼翼的的挪到了窗子前,眼睛却不敢看向窗外,只是一手把住窗页,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下就给紧紧扣上了。
小诗紧紧的抵着窗子,生怕窗子再被打开,无边的夜色里会跑进个什么东西来。而姜娴摩挲着找来了火石,蹲在地上把掉了的的烛台扶了起来,颤抖着的双手攥着火石,平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次啪啪啪的打好一会才把烛火点起来。
等到烛火亮起时,主仆两才发现,对方面色早已被吓得一片苍白。
姜娴想站起身子,才感觉全身早已瘫软无力,左手执着油灯,右手搭在梳妆台上想站起来,谁料想人还没站起来,却一不小心把台上的东西全带在了地上,叮叮当当霹雳扒拉的落了一地。
“小诗,过来扶我一下。”姜娴惊魂未定。
小诗也不比姜娴好到哪去,扶着墙一步步走到姜娴身边,拾起倒在地上的凳子,然后搭住姜娴,引她坐下后才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物件。而姜娴就在一旁看着,她不是怕小诗偷偷的昧了什么,她是在看会不会又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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