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里没多少井壁的水藓,这和你在井底发现的一致。“说韩医师到。姜珏一只手摇着铃铛,然后摇累就交给另一只手,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眼前小书的遗体。
“可以确定不是在井水中窒息而死了?”
“如果单从现场以及死者的指甲来看,确实如此,可是又有一点不对劲。”韩医师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对劲?”
“死者这个僵硬的姿势肯定是在死后一直保持的才对。若是在刚刚死亡之后很快就被人抛尸井中,他是很难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尸体僵硬的。但是如果等到尸体僵硬后才选择抛尸,难道你们姜府那天晚上都发现不了?”
姜珏想了想说道:
“那晚是上元节,后来我们都出去赏灯去了,若是在这个时间段里的话,姜府确实没有什么人。但是这么算来,死亡时间又对不上了啊?小书在戌酉时分就遇害了,而我们是亥时三刻才出去的。”
“所以说,他的死因很蹊跷。”
月色朦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四周开始起了一层薄雾,让整个议事堂前院都变得模模糊糊。
韩医师从一旁挑出一把短刀,看这意思是想开膛破肚,看得姜珏一愣,提醒道:
“伯父,这样不好吧。这月黑风高的会不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这里可有东皇老爷看着,什么邪祟敢在他老人家面前作祟?”韩医师并无顾虑。
看着韩医师手落下的短刀,姜珏不忍看见昨日里还跟自己打打闹闹的小书身上血淋淋的样子,于是调转了头,把视线往别的地方看去。
如果换做是平时,议事堂的一里一外两扇大门都是大开着的。今日里因为里面停了灵柩的缘故,外头那扇虽然闭着,但是里头这扇却是大开着,就算斜站在园子里,姜珏也能隐约看见神台上的神像。
这个地方他小的时候有来过,后来一是因为姜公不许,而且听说这里以前烧死过人,所以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姜珏心下好奇心起,于是绕过灵柩,就往要议事堂走去。
可若是有人细心一些的就会发现,姜珏背后此时有两个影子,而其中一个就在他迈开右脚的那一霎,原本在灯火下左摇右晃的像是被什么钉住了一样,人虽然已经走开,背后的影子却在地上一隐,然后消失在灵柩的阴影下。
韩医师注意力都在灵柩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地上细微的变化,姜珏就更注意不到刚刚那一会发生了什么了。他一级级,拾级而上,然后一抬脚,就过了门槛。
这堂内的布置还是和他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前面桌案上的神像就只剩下地上的蒲团了。姜珏拾起离他最近的那个蒲团,然后把他置于身前。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想拜一拜东皇老爷。
果然,只见他把那铃铛挂在腰间,双膝一曲就跪倒在蒲团上,他先是盯着前面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心中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若是东皇老爷在百忙之中能够,希望它能够保佑自己亲人以及自己一切安康。
姜珏俯下身子腰身一弓,拜了下去。就在他拜下去的那会,桌案下之前消失的那个影子突然从黑暗中蹿了出来,然后就往神像上靠去,谁料它刚到附近,也不知是因为是油灯燃起时发出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哪里突然冒气一阵青烟,然后那个黑影又以迅雷之速消失在黑暗里。
之前的姜珏没有看到,但是突然冒出的青烟姜珏确是看到了,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发现一切如旧。姜珏站起身来,走过想看个明白,看来看去最后只能觉得应该是油灯的灯芯烧得差不多了导致冒起的青烟,他在香炉里拔起一截香上烧得剩下的木签子,然后将它拨了拨一旁的油灯,只见它一跳,整个堂内变得更加亮堂了起来。
这个地方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时候小书就跟他在一块,姜珏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小的时候小书跟着他后面的日子,他们虽然是主仆,其实更像发小,或者说兄弟要来的切实些。
“珏儿,你快来看......”一个声音把姜珏从回忆中国扯了回来,是韩医师。听他语气,显然有几分惊诧。莫非是发现了什么?姜珏一提衣裳前摆,快步走了出去,口中问道?
“伯父,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韩医师示意姜珏自己看,只见此时的棺椁内,小书的喉管往下都被切开,而肺叶里面乌黑一片。
“这是?”姜珏问道。
“一般水中窒息而死的,肺叶都会有很多积水,甚至还会有水里的杂物。”韩医师一字一句缓缓说完后,又补充道:“因为你说水井井壁一切完好,怀疑小书并不是死于水井,所以我才想检查一下...”
“那这黑色的又是什么情况?淤血吗?”
“我也不清楚,如果只看颜色的话,黑乎乎的怎么看都像墨汁?”韩医师猜到。
“怎么会,如果说要是吸入了这么多墨汁的话,砚台才巴掌见方,怎么能淹死一个人?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姜珏连连摇头,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如果是在遇害前,被人为灌进去的,也不是不可能。”韩医师在一旁提醒姜珏:“不过你不要多想,只是颜色像而已,怎么可能会是墨呢。”
如果真是墨就好了,墨有墨香,靠近了自然闻得出来,姜珏一念及此,也没考虑太多,低下头,将鼻子抽过去要去闻那死尸肺叶里的积水。
入鼻的是腥臭的恶心味道,根本闻不出个什么来。姜珏鼻子凑得很近,眼睛也没闭着的,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棺椁躺着的小书僵硬的身子突然一挺,似乎要向姜珏咬来,因为事出突然,又隔得太近,那张脸直接与姜珏四目相对,几乎避无可避。
小书那苍白扭曲的面容,在姜珏眼里越来越大,眼睛像死鱼一样无神,他大张着嘴,喉管里不停的冒出黑色的浆液,然后发出呼呼的声音,好像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一样。
出于一个人的本能,姜珏身子暴退,然后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旁的韩医师见多识广,虽然面色铁青,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他一步步挪近一望,发现一切正常了,才急忙扶起姜珏,然后急急说道:
“这事情很邪门,咱们还是得早些让他入土为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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