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你就在这儿歇了。”曹成福抬袖掩着鼻子,嫌恶地朝旁边那张灰尘足有半指厚的桌子斜了一眼,“之前交代的都记好了,旁的不多说,只管把督主伺候妥帖了,自然有你的好处,其余不用管,没吩咐的时候别乱跑,要是捅出事儿来,嘿,可就不是送西山营那般便宜了。”

萧曼假装恭敬的听他训话,连眼皮也没翻一下,等把人送出门,看着满眼沉灰老垢的屋子,突然觉得更加堵心。

既然以后要住在这里,好歹也要理出个样来,当下便动手打扫。

父亲虽不是什么显贵,但毕竟也官宦人家,她自小也是养尊处优,极少干这种活,这时不知是不是苦中作乐,竟也不觉得如何肮脏难忍,连自己都有些奇怪。

堪堪把内外都扫了,桌椅才刚抹到半截,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内侍打廊外绕进来,手上捧着一摞衣物,站在门外呵腰行礼,恭敬叫着:“秦公公。”

“什么?”萧曼听得一愣。

“您还不晓得吧,这是入宫的规矩,人人都得有个赐名,二祖宗今早传下的话,您往后就叫秦祯,干爹特意吩咐小的去内官监拿的牌子,连穿戴一块儿送过来。”

那小内侍说着,便跨过门槛,趋步上前,觑那桌子像是擦过的,才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搁在桌上,左右瞄了两眼,啧声道:“嗳,这是怎么话说的,您言个声,小的立马领人来拾掇。”

说着便真捋起袖子,拿了抹布搌凳子。

萧曼大半没听见,才稍稍平复心绪又沉压了下来。她没想到隐姓埋名连宗都改了,还是跟那人一样姓秦,光想想都觉胸口锥痛。

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有什么法子?现在这处境,往好了说是寄人篱下,难听些就是个伺候人的奴婢,而且还是奴下奴,可为了活下去,不忍着又能怎么样?

沉眼落在那摞衣物上,袍子还是青的,上面压了顶三山帽,她随手拿起来,便露出压在下面的方补子,颜色鲜亮,绣的是踞卧麒麟,圆睁着一双兽目望过来,倒像在嘻笑。

她觉得刺眼,转开头轻叹了一声,问:“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别,别,秦公公升任奉御,是入了品级的,这般叫小的可要吃板子了。”那小内侍起身呵腰赔笑,“小的是干爹起的名儿,叫冯正,秦公公往后有吩咐,只管招呼就是。”

萧曼有些不惯他老成谄媚的样儿,一转念又想,好好的人有几个甘愿进宫做奴婢的?若不是这副心性,只怕也干不了伺候人的活。

这么一来反倒觉得自己磨不开弯来,于是点头:“不必客气,既然一处当差,互相照应着吧。嗯……你干爹便是曹少监,对不对?”

“秦公公好见识,奴婢进宫有三、四年了,开头一直在内教坊,后来才拜了干爹,又随他老人家在二祖宗这边当差,可算是祖上积德了。”

当这种差还叫祖上积德?

萧曼干笑了下,听他话里提起秦恪,忽然好奇:“我瞧秉笔大人的年岁似乎和曹少监差不了太多,他在宫里也收了义子么?日后要是见了,也好说话。”

冯正朝门外瞥了一眼,往前凑了凑,笑道:“秦公公这可想差了,二祖宗是什么身份?等闲谁也没这福气。就算真存着心思,也得先有个称意的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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