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内室见过铜镜和乐器之后,艾颜便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长影提醒她可以任意取走这两件物什,但她不发一语,只是轻轻抚了几下,又放回石器。再不说话,也不看长影一眼,只低了头,像是失了魂一般沉默了。

再至三日后,长影再送原渊水而来时,见她已从内室回到原先的石台上,呆呆坐着发愣。

“长影,”她回头看他,“我可能之前太相信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所以总是对你说的那些话置之不理。可是我现在知道了,这世上果然有太多事情不是我现有认知所能解释的。之前,你们的魔尊绑架我。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抱着我在天上飞。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回忆细节,来想象有什么样子的飞行器可以做到这一点。你和挚清都说我是颜回仙子。我当你们是精神失常、有妄想症,而拒绝相信自己的梦里和画笔下那个绝美女子的存在。你告诉我原渊水可以给我生存需要的能量,我只当是含有咖啡因甚至兴奋剂的特殊气体。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有时会刻意弄伤自己,来证明吸了毒的我痛觉会失常。可是,从我被劫持到这里,我只是靠每三天喝一次的奇怪气体,就能健康存活。而且我喝过之后便不再饿、不再渴、不再累,甚至我都一次也没有像正常人那样排泄过。

长影,我这三天有些迷糊了。我突然觉得之前二十年的生活和认知一下子被这十多天的经历给推翻了。我想不明白的问题都得不到答案。我觉得自己现在一塌糊涂。我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艾颜了。”

长影端着盛水的石器静静听着,他第一次听她讲这么多的话。看来,她真的是闷坏了。长影看她有些有气无力,便把石器递到她的面前。她捧过去,颤巍巍着仰头喝光。然后把器皿递还给长影,无奈地冲他苦涩一笑:“长影,我想洗澡。”

长影这才打量了一下她的样子。只见艾颜的头发混着些许泥土,稍有蓬乱。来时所穿的一身衣服已经脏旧不堪,裤脚边缘有磨破的粗糙线头。长影十分不安地连连致歉道:“都怪小魔考虑不周、不曾注意仙子的仪容。请仙子稍候片刻,小魔先去取些衣物,随后便来引仙子入原渊沐浴。”说罢,转身离开。

小过片刻,长影复又前来。身后跟了两个人影,一人手提一盏明灯,另一人手中托一片石板,上面放了一团白色物什。艾颜上前细观,原来是件衣物,只是衣料甚是绵软,无法成型,故而团作一团。艾颜打量一下后来的这两个人,比长影更加瘦弱,年龄也略显小些,似是孩童般分不清男女。

“仙子请随小魔来吧。”长影躬身示意。艾颜点点头,随他三人而去。

长影在前引路,艾颜缓缓前行,后面两个小影子紧随其后。只见长影左钻右绕,行了不一会儿,便来到一面布满苔藓的石壁前。不,不是石壁,又是被隐藏的洞口吧。果不出艾颜所料,随着长影的衣袖拂动,一片光华开启了一面新的洞口。

这一打开,艾颜惊了一惊。原来,这里竟是整个石洞的出口。艾颜脚还未踏出去,目光早已先飘了出去。原以为洞之外便是碧野蓝天的荒郊野外。谁承想,这外面的广袤世界竟是艾颜从来所未曾见过的景象。且不说这漫山遍野的奇花怪草如何姿态万千,只是那天便已与艾颜见过的大大不同。艾颜甚至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不是天空。只见那广阔的虚幻之处尽是黑云浮动,偶有带了异彩的流光在天边打着旋儿流过,似是烟云翻涌,又像水面波澜。也时有电光闪过,一时照亮更多的色彩,整个天空便像是打翻油彩且随风波动的黑色幕布。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更没有太阳。艾颜更无法得知那些流光和异彩从何而来。艾颜痴痴看着,一时竟忘了迈步。直到长影提醒,艾颜才谨慎着、小心翼翼着将脚踏入洞口那片奇花丛中。这花丛乌黑油亮、繁荣茂盛,一直蔓延至天边消失不见。这植物与别的都不相同。其他植物虽样貌奇特,但至少颜色与艾颜见过的大致相同,有绿色、有暗红、有绿中带紫、也有紫中偏蓝。它们所开之花更是各有各的千姿百态、各有各的万紫千红。唯有艾颜脚下这种花,叶片呈大荷叶状,偶有呈尖利细剑状,均是乌黑色,荷叶边缘与细剑上缘有油亮的光膜。丛叶之间,时常可见拳头大小的花骨朵,也是黑漆漆的颜色。

“这是欲花,是魔域众花之王,每两年才开一次,开满七天会再次闭合。”长影见艾颜观察许久,便向她解释道。“这种花在魔域随处可见,唯有两个地方不能生长,一个是决绝谷,另一个就是您住的逝花洞。决绝谷与逝花洞里,除了光藓,什么也不长。”

长影一边解释,一边引领艾颜顺着欲花丛沿山路而下。艾颜静心听着,一面惊奇于四周风景的异象与奇美,一时间长久盘旋于心头的烦恼竟散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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