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归京已有四五日,贺府的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来往道贺之人络绎不绝。

贺远山多年不在京都,对朝堂间的亲疏关系,利害纷争知之甚少。

贺远川又是那性情温厚,与人为善之人,最不喜勾心斗角之事,除去分内职责,对于官场之中的风起云涌一向是置身事外。

故贺家兄弟二人虽是位高权重,在朝中却从不私聚党羽,更无树敌。

此次恰逢贺远山归京,朝中官员有仰慕其风采意欲结交者,有羡慕其权势意欲攀附者,均是殷勤地前来拜访,一时间,贺府门庭若市。

贺远山每日摆设宴席,酬谢来宾,竟比在军中之时还忙上许多。

与父亲大不相同,云初整日无事可做,因着赶了月余的远路,贺母便令她好生歇息,连每日的请安都不必去。

云溪担心她初回容歌城,会因思念北疆的外祖父母而心内不自在,便时时的陪在她的身边,陪她说话取乐。

她们姐妹二人虽均是将府的千金,所经历的事情却截然不同,彼此听着对方的描述都觉得新奇有趣。如此一来,二人便更加熟络了起来。

云初所居的栖霞阁位于贺府后院的偏西方向,另附着一座院落,院中栽植许多藤蔓花枝。

此时已然入秋,万物均带肃杀之气,目之所及,只有几株松柏带有寥寥绿意。整个庭院,颇有些萧索孤寂的意味。

云初望着这满院子秋风过境的景象,心内着实不解院落名称的由来。

后与云溪的谈话中了解到,院中所植花草品类繁多,在春夏之时花朵竞相盛放,芳香馥郁,娇艳绝伦,远远看去好似天上的烟霞一般。

与院门相对的阁楼采用了江南独特的风格,碧瓦朱檐,虽是雕梁画栋却也秀致雅观。阁楼两侧曲折回廊连贯着几座房屋。整个院落实是十分的开阔明朗。

屋内的地板桌椅俱是新打了蜡的,看着光泽细腻。窗纱用着天青色的软烟罗糊制,隔着远见,绝似烟雾。室内的围屏桌椅之物自不必言,摆放整齐得当,处处可见花费了心思。

沿着楼梯走上三楼,打开四周的窗子,周围的景色也极是悦目,东边可见云溪所住的芙蓉馆,青墙黛瓦,灯火交映。后面则是各式房屋及通向花园的长廊,到了晚上,长廊上挂着一盏盏琉璃花灯,在夜色中发着曲曲折折的光。花园景观多背房屋与假山遮断,可远远望去,也是恢弘壮丽。

云初离家时年龄幼小,对于府邸也并无记忆,平日里也听闻别人说贺家乃是世家大族,却并未料出会有这等华雅气派。相较之下,外祖父的花园楼阁自然相距甚远。

“小姐幼时离府之前便是居住在这院落里吗?”一个垂髻青衣少女端着一杯茶从门外盈盈地走了过来,随着步子轻轻摆动的裙角宛似岸堤的绿柳。

这姑娘名唤秦桑,在云初身边服侍了五年多,此次随着云初一同从北疆来到京都。她对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奇且喜悦的,几日来她的眼中时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云初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润了润嗓子道:“不是,那时与母亲住在另一处院子,年纪幼小,记得也不多了。”

秦桑环顾着四周的摆设轻轻叹道:“我第一次到林府的时候本认为那已是最富贵的人家了,哪曾想,这将军府竟是这般气派,便是那戏词写的,也没有这样好。”

云初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按理说,如今是随父亲一同归家,可我倒觉着像是作客一般,纵是千好万好也不如在林府时那样自在,也不知老爷老太太他们此刻在做些什么。”

听了这话秦桑柔声宽慰道:“小姐乍然间换了地方,心中不适也是在所难免的,再过些时日,您很快会适应的。老爷和老太太小姐不必担忧,他们身体向来健朗,您闲暇时多写些信着人送去便是了。”

云初正欲再言,忽听得一阵扑棱棱的声响,她循声看去,一个鹅黄衫子的少女正在窗前逗弄鹦鹉。那鹦鹉不知何故受了惊吓,在笼中乱扑腾,水食也有些撒了出来。

见此情景云初嘴角含着一抹柔和的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撩起裙摆走到黄衣少女的身后轻轻地搭着她的肩道:“夷光,这小东西虽是经了调教你也莫要伸手去逗弄它,仔细它挠着你。”

名唤夷光的少女听了这话害羞的笑了笑,白皙的脸庞不知是因为开心还是腼腆有些微微发红。她瞧着云初的眼睛,甚是纤细的手,在空气中灵巧的比划着。

“我知道你喜欢它,待会儿找个懂鸟的来逗一逗,待逗出了声音,那才是真真的有趣儿。”说着云初牵起她的一只手,二人离开了鸟笼。

夷光姓林,是北疆林府管家的女儿,她在幼时生了一场大病,偏偏又遇到了一个糊涂的先生,吃错了药。后来虽是万幸保住了一条命,却将一副好好的嗓子毁了,再也不能说半个字出来。

云初到了林府后与她一同玩耍嬉戏,二人形影相伴,虽是主仆却更似姐妹。

主仆三人正谈笑间,一个腰肢纤细,身材高挑的女子施施然地从院门处走了过来。她走到厅前的台阶下,弯下身子拜了拜道:“奴婢见过大小姐,夫人让奴婢来给大小姐传个话。”

云初定睛看去,那女子正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如寄,出来那日便是她为自己整顿行李。

云初快步走过去笑着道:“我还未为当日之事向姐姐道谢,姐姐又何必如此多礼,有什么话,还是进了屋子里喝杯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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