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宽悄悄凑近说,“沧州府担心像上次一样下大雨,大人还带着少爷站在门口,回去还病了一场呢。结果这位段夫子也没开门。沧州府带着随从们准备了雨具凉棚等一应物事,就在附近候着,并不敢前来搅扰大人。只偷偷让属下禀报大人一声,只听召唤。大人自有士大夫风致,淋一场雨也未必扛得住,更别说小少爷这娇嫩的身子骨呢。何况。。”陆宽停了停,说,“这也是为了小少爷才来请段夫子的。”
陆显想了想,摸着胡子,颔首道,“也好。只是让他藏好些,别让段夫子觉得我们是以位傲人。”陆宽会意,答道,“属下领命。”说着,便退至一边,示意几个随从去附近准备。陆显牵起陆望的小手,来到柴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敲了三次,只听得门内未有动静。陆显转头望向陆宽,陆宽连忙上前一步,附耳轻声说,“沧州府已差衙役打探过,段夫子此时正是在家中的。”
陆显点头,便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学生陆显,钦慕段博彦夫子文章才学,海内盛名,士林众人高山仰止,不胜感佩。特携犬子陆望前来求教,乞蒙夫子青眼,赐教一二。”等了片刻,门内仍然毫无动静。陆宽与随从们面面相觑,暗叫不好,只怕今次又要吃闭门羹了。
此时,忽听得陆望抬头问道,“爹,我能跟段夫子说说吗?”陆显有些吃惊,看着儿子那张天真烂漫的小脸。陆望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奶声奶气地说,“就让我试试吧。”陆显心想,来了三次沧州,为了求见段博彦,自己以吏部尚书之尊带着独子千里奔波,在段家的柴门前站了三次,每次都是一无所获。望儿虽然聪明伶俐,可是还未开蒙,能说的好什么话。。。
想到这,陆显便俯下身子,对陆望说,“望儿,你在家作天作地,都是府内家人捧着,我虽然教子颇严,也难事事看在眼里。我带你四次来沧州,正是想为你请动这位段夫子,为你授业开蒙。你一个黄口小儿说得上什么,可不是闹着玩的。”陆宽也赶上来,抚着陆望的背,娓娓劝道,“少爷,这可是正事。段夫子是天下闻名的大儒,性情也并不平易,您可别去撩老虎尾巴了。”
陆望听了,眼珠子一转,甜甜笑道,“之前爹带儿子来了三次,好话说破嘴皮,段夫子也不开门。儿子只说一次,也好让段夫子知道我来了呢。也不白走呢。”有个随从上得前来,拱手禀报说,“小的听得小少爷平日里对府里家人们,对老爷管家,说话都清楚着呢。又爽利,不似一般人家的孩儿夹缠不清的。”
陆显闻言面露难色,说道,“说的倒是没错。只是毕竟小孩子家的。。。”随从说,“兴许段夫子听得小孩子说话,心里高兴,就许了呢。”陆显托着下巴沉思半晌,说,“罢,就让望儿试试。”说着低头问儿子,“爹教你怎么说。”陆望飞快地说,“我就按爹刚才的那么说,我都记住了。”
不等陆显回答,陆望便大声说,“段夫子段爷爷,我是陆望。我爹是陆显。我今年五岁啦,我爹想给我请个先生,给我开蒙读书。所以我爹带着我从京城来沧州三次了,这是第四次。我们坐车走了几千里,我的屁股都坐扁啦!上次来下大雨呢,你不给我们开门。我和我爹都淋了雨,我们都病了。可我爹还说要来沧州见你呢。我就知道我的屁股又要痛一阵了。”
听着这番胡言乱语,随从不禁掩口而笑,连围观的乡邻也起了一阵哄笑。陆显急忙要掩住陆望的口,不让他再说下去。没想到这小子一蹦,溜到柴门另一头,靠着墙根,还大声嚷着,“段夫子段爷爷,你一直不见我爹,但是你可以见见我啊。我在府里很乖呢,府里的家人们都说我是个好小孩。我爹从来不夸我,但是也从来不打我。”
围观的乡邻们都忍俊不禁,陆显也面露尴尬,此时捉也不是,打也不是,站在那里干着急。陆宽向陆望连连招手,跺脚道,“哎哟,小祖宗,快别说了呀。”陆望视之不理,还越说越带劲了,“段爷爷,我爹刚才还不让我摘你家篱笆上的菊花呢。你在我爹心里很高呢。可是你这个老爷爷没有我爹心宽呢。我知道你是个大学问家,你不会给小孩教书的。你就告诉我爹一声,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这可是来拆陆显的台来了。陆显一把抓住陆望,面上的胡须气的抖动,又不好公然在柴门外教子,此时真不知自己吏部尚书的脸面往哪搁,只好怒气冲冲地瞪着这个顽童。陆望做了个鬼脸,正想往地上一躺,与父亲耍无赖。陆显伸手拉住,正在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柴门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方脸老人站在门前,布衣青衿,面如重枣,神色冷然,望着向往地上躺去的顽童,淡淡的说,“你就是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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