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过药后,艾怜很快睡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后,只见满眼都是藕荷色底儿的白色碎花,光线透过帐幔,可以看清身上盖着的锦被上的团花图案,她怔愣了一下,方想起自己此刻在宰相府的畅心园里。    伸手刚撩开帐幔一角,就见一个穿红绫袄的丫头站在床前笑盈盈地问道:“夫人醒了?昨夜睡得可好?现在感觉怎样?”    一大早就看到一张笑得灿烂的年轻脸蛋,艾怜心情愉悦,她坐起来,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身体恢复得很好,就连臀部的疼痛也缓解了许多。这具身体的底子真不错,在古代,女人能有这么一副好身板,实在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她微笑着对那个漂亮的丫头说:“头不痛了,身上的伤也好多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过巳时,夫人起吗?”    “已经这个时辰了?昨晚睡得真沉。我的衣服呢?”    那丫头回头朝外间说道:“夫人起来了,你们都进来伺候吧!”说完话,轻轻把帐幔分开,拢到床的两侧,分别用挂钩挂好。    窗棱射进来的阳光把卧房照的亮堂堂的,丫头婆子们鱼贯进来,端着铜盆、漱盂,拿着香巾、绣帕、衣履、等物,鸦雀无声地站了一地。    艾怜大吃一惊,没想到王夫人竟然这么看得起她,配了这么多的下人来伺候她。    小丫头放下铜盆,向艾怜屈身一礼,然后退下,一个大丫头上前拿起香巾展开,围在她胸前,恭敬地说道:“夫人,奴婢第一次服侍您,把水温调得略热一些,不知道可合适,请夫人先试试看。”    从小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作为普通老百姓,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这种服务让她有种她是阔太太贵小姐的感觉。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王延龄夫妻对她这么照顾,也是利用她做棋子去对付陈世美,互相利用而已。    她很快镇定下来,用手试了下水温道:“嗯,以后就这个温度。”    洗漱过后,坐在梳妆台前,把一盒盒的胭脂水粉挨个打开看了一遍,挑了样闻上去香味淡雅的香膏抹在脸上。    王夫人给她的两个大丫头一个叫香云,一个叫柳儿。香云就是那个漂亮的穿红绫袄的丫头,一笑就露出个两个酒窝来,让人禁不住想去亲近;柳儿长相清秀,神情淡漠,不爱说话,也不怎么靠前。所以,艾怜有事总是吩咐香云去做。    香云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堕马髻,然后接过她手中的鎏金莲花簪插在了她乌黑的发间,口里赞道:“夫人真是美貌。”    以往艾怜没有仆人,头发都是自己胡乱绾的,现在看来,发型还是很重要的,铜镜里的她看上去更加妖娆媚人。    漂亮是漂亮,但这气质却不像王夫人的端庄贤淑,而是娇艳妩媚型,是那种很打眼的、走到哪儿都会把男人的视线吸引过来的那种女人。    香云柔声问道:“夫人饿了吧?昨日晚饭都没怎么吃,现在传饭吗?”    她这么一提,艾怜顿觉自己腹内空空,饥肠辘辘。    她点点头,很快小丫头们端来了早餐。    一看早餐,艾怜顿觉胃口大开,这早餐的样式也太丰富了!    有红枣白米粥、豆浆、蔬菜馅饼、枣泥千层卷、梅花糕、一小碗鸽子蛋、一小碟腌的萝卜丝、一小碟切得整整齐齐的火腿片。鲜艳的色彩、精致的碗碟,满满地摆了一桌子,让人看了食欲大振,不愧是宰相府,财大气粗,早餐很讲究。    艾怜从不挑食,喝了碗白米粥后,又喝了碗豆浆,每样都尝了一遍,吃得肚子溜圆。    吃饱喝足后心里想着,就这伙食,再加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人伺候,估计呆上一个月,就会胖得让秦永认不出来吧?    秦永那厮绝对是个视觉动物,他会不会因为她胖得走形就不再要她了?很有可能,那小子抛弃旧爱绝不拖泥带水。这么一想,心里极不舒服。    秦永,她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他的名字,一丝一丝地心痛又蔓延开来。    不是打算忘掉他吗,怎么又想他了?    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觉得室内憋闷,便想到院子里走走,可是香云拦住了她:“夫人,您受了风寒,昨日郎中特意交代不能再受凉了。外面看着阳光明媚,实际上很冷,风也大,您要是想散步,就在屋里走走,等过两天您的身体彻底恢复好了,我陪您去后花园看看。”    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艾怜便听话地在屋子里一圈圈地慢慢溜达,走累了之后,刚坐下,丫头又端来汤药,请她服下。    一看这浓浓的褐色药汁,她就觉得难以下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实在是太苦了,苦得她心里直打哆嗦。为了身体能尽快复原,她皱着眉闭上眼睛把剩下的药汤一鼓作气都喝了,然后赶紧喝茶漱口。    快到晌午时,王夫人忙里偷闲,过来探望她。“潘娘子,身上可大安了?”    虽是互相利用,但艾怜还是很感激她的用心。“好多了,劳您惦记,听丫头们说,您每日里都忙得很,难为您还抽时间来这里看我。”    王夫人淡淡一笑:“你是王家的贵客,又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我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很理解你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只有好好地照顾你,希望潘娘子你不要太过忧虑,身体将养好了才有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看来王延龄已经把自己的情况都同她说了,这样也好,省得她对自己的到来产生误会。    可是,她总要想办法去攻略她的丈夫啊,如果她知道了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到时候肯定会恨她的,也有可能会把她当成狐狸精赶出去,甚至派人追杀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做宰相大人的小三还真是风险巨大,这该死的系统!    她并不想抢别人的丈夫,王延龄再好也比不过她家秦永,而且她对王夫人一直很有好感,总觉得去攻略她的丈夫,很是愧对于她。    这游戏的设计者,三观一定有问题。到底这款游戏是虐陈世美还是虐游戏玩家的?    艾怜心情复杂地看着王夫人,面上很是郁闷。    王夫人见她神情有些怏怏的,怕她身上不爽快,便告辞道:“病人心焦,我就不多待了,你静静地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丫头。如今你是这院里的主子,丫头婆子若是不好,你该说就说,该罚就罚,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你把这院子管严了,使我少操心,这可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艾怜不好再说什么谦虚推脱的话,便一口答应了。刚想起身,王夫人把她按住,没有让她相送,又把香云和柳儿叫到外间嘱咐了两句才离去。    晚饭后,王夫人使人送一把琵琶过来。    艾怜拿在手里试了一试,感叹游戏设置的女主潘金莲果然是多才多艺。她从没有弹过琵琶,但由于有原主的技能,试弹了一番后很快便得心应手。    她没看过《铡美案》,不知道秦香莲唱的是什么词曲,刚穿进游戏时,系统给她看过关于陈世美的剧情,可当时没太在意,不记得女主在陈世美寿宴时唱的是什么了。    看来得自己编一段唱词了,这唱词既要唱出自己的遭遇,又要揭露出陈世美的丑恶来,还要博得别人的同情。这太考验她的文学功底了,她又不是学中文专业的,根本不会做词,而且古词的字数太少,凭她的水平根本就无法做到把自己的遭遇浓缩到古词的意境里去。    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受过教育,但简单地写写字、下下棋、弹弹乐器还行,在诗词方面却是个半吊子。    那就只好来个大杂烩了,管它合不合古词的规矩,能唱出来让人听明白陈世美抛弃妻子的意思就行。    她让香云给她取笔墨纸砚来,拿到这些东西之后,她坐在案前认真思考,写出唱词之后,又弹起琵琶进行练习,继续对唱词进行润色,尽量使曲词富有感染力,就这样,很快到了深夜,她累得倒头便睡。    见艾怜安睡了,柳儿出了畅心园,到王延龄那里去汇报艾怜一天的行动。    王延龄听说她要了笔墨写了很多字,有些惊讶,后又一想,状元夫人,会写字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真要是大字不识,估计陈世美也看不上。    这几天,艾怜一直都很用功,从穿到这个游戏里,她就从没有这么专注地做过一件事。    武大郎的妻子善音律,陈世美的妻子有才情,再加上艾怜的超越时空的想象力与创新力,灵魂三合一的女主把这歌词曲调创作的委婉曲折,凄美动人。她弹唱了几遍后,自己都被感动了。    上元节的三天休沐结束,王延龄又忙了起来。    朝堂上,有户部官员禀到:“圣上,去岁灾情严重,年前有十七个州上报灾情,如今春播在即,这些州官请求朝廷赈灾救济、发放种子。”    皇上听了很是忧心,着户部尚书开国库放银子。    户部尚书哭穷道:“圣上,刚刚给各地放完军饷,国库空虚,一时拿不出钱来赈灾。”    皇上听了心烦意乱,命文武官员想办法挪银子。    王延龄看着对面的陈世美,心底一阵阵地冷笑,他问那位上报的官员:“都有哪些州上报灾情?具体形势如何?”    那位官员恭恭敬敬地一一作答。    王延龄不怀好意地问道:“均州?我记得驸马爷的家乡就在均州,驸马爷对筹集赈灾银款可有什么想法?    陈世美听到“均州”二字,顿觉刺心,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王延龄一眼,奏道:“圣上,民以食为天,春播大事,耽误不得,我愿捐出一年的俸禄,交到户部用以购买五谷种子,希望其他官员也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朝廷分忧,来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皇上听了大为感动,赞叹道:“驸马仁善,朕心甚慰。”    其他官员听了,纷纷跟着称赞陈世美,并表示要向驸马爷学习,也要捐出俸禄,解救黎民百姓。    王延龄嗤笑道:“驸马的确仁善,只是我大宋疆域广阔,每年各地都会遭受不同程度的各种灾害,难道每一次都靠百官的捐款来赈灾吗?”    陈世美道:“捐款只救得了一时,当然救不了一世,财政如此困难,只有开源节流,才是长久之计。”    户部尚书对他的这句空话感到生气,气呼呼地进行反驳:“开源节流?说得轻松,怎么开,加大税收吗?怎么节?让官员和军队都勒紧裤腰带吗?陈大人,你不在户部,怎知道户部的艰难?”    陈世美没有做声,他所想的“开源节流”,当然没那么简单,只是目前时机未到,不能细说。    王延龄则回味着“开源节流”这四个字,不知道陈世美打算怎样实现这四个字。    三年前科考时,他是当时的主考官,看到陈世美的策论,顿时惊为天人,他的策论里一针见血的指出冗军之弊,那犀利的言辞以及论述解决弊端的方法,使他深深地被他的才能所折服,因此毫不犹豫地把他点进了一甲。    圣上钦点他为一甲头名,并把他召为驸马,足见皇家对他的认可和赏识。可王延龄万万没想到他陈世美并不念他的知遇之恩,反而拉拢朝堂中的清流,指使他们处处与他这个宰相作对,抨击他的执政理念,揪他的错处,企图分化瓦解他的势力。    这三年来圣上越来越信任陈世美,不管什么事都要询问一下他的意见,隐约有了让陈世美取代他的意思。    哼!圣上没有亲儿子,女婿虽说是半个儿,但要想篡得大权,简直是痴人说梦!    圣上的江山是各大世家的先祖同开国皇帝共同打下来的,各大世家理应世世代代与皇家共享江山,他陈世美一个山沟里出来的泥腿子妄想夺取相权、削弱世家,真是蚂蚁撼树、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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