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没亮陆言就出了门,苏妍爬起来给他做了早饭,陆母陆大姐连带爷爷奶奶将人送出去村子老远才回来。    陆言走的时候倒是心情舒畅,早晨起来后仍有希冀想听见媳妇说舍不得他要她保重自己的话,但一早晨他媳妇忙这忙那的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上。    直到临走时候,陆言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媳妇却在将包袱送到他手中时悄悄握了握他的手,还笑盈盈的跟他说了句“相公,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哦”。    陆言还是头一回听他媳妇叫他相公,当时心都跟着酥了,一点没注意到他媳妇声音和脸上的揶揄之色,重重地点头答应,又叮嘱他媳妇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然后离开去县城的一路上都乐颠颠的。    而苏妍一句话把人哄得开心走后,又回去补了个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起来后该干嘛干嘛,一点不见对那人出外做工的不舍和担心,夜里独睡一张床也是一沾枕头就着,睡眠质量一如既往的高。    陆母却是自人走后几乎天天都念叨丈夫和儿子,有时候连瞧着苏妍眼神都有些幽怨,想想他儿子去了县里做工,一个月才能回来那么一天两天的,老不跟媳妇在一块,那得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他得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苏妍不管陆母怎么想,陆言在不在家对她的确无多大不同,即便是已经把陆言当做她的丈夫,她也没在心里把一个丈夫的分量看得有多重,不过是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伴儿罢了,而陆言这个伴儿还算不错,为此她也乐意配合他扮演一个他所希望的妻子角色。    陆言一走,果酱的生意就算停了,其实就算再做下去,也只能再送个一回两回就摘不到果子了,也挣不了几个钱,而到现在家里的债还欠着一大半没还,苏妍所希望的衣食无忧的温饱小康生活也还是没有保障。    苏妍想想,指望陆言自己做工一个月几百文工钱,又还债又养活一家老小的难度略高,家里全看老天爷脸色的田地产出更是不敢指望,她要想早点告别每餐高粱米饭粗面窝头的日子,还是得从舒适的椅子和大床上爬起来做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在外服徭役的陆父竟然回来了,并且是被两个差役抬回来的。    苏妍初时几乎没有将人认出来,也不过才出去个把月,陆父竟然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而临走时候只是有些肿胀走路微跛的右腿,此刻却是已经溃烂甚至没办法走路。    差役把人抬过来时态度很不好,一直说陆父的腿伤得这么重还去服什么役,一开始就交钱抵了得了,家里能盖这么多间房子盖也不缺那几个钱,拖个伤腿去服役干不了多少活儿,拖到现在都下不了地了一点活儿干不了,还得麻烦他们大老远的把他送过来,耽误了他们不少事情一类的。    陆母一瞧见自己丈夫被抬了回来时就心疼的红了眼睛,奶奶更是当场就掉下了眼泪,再听两个差役这么说,更是抹上眼泪停不下来。    他们这些差役哪里知道庄户人家过日子有多难,嘴上说那才几个钱他们家好几间房子定不缺,可这雨天漏雨风天漏风的破茅草房盖起来才用几个钱?要真是那么少怎么会整个村子才两家拿了钱抵了的。    但这话跟人说了也没用,陆父这样子是一定不能再去做活儿了,所以人家才将人送了回来,陆母回房把本打算攒够了先还二叔家的钱多拿了些出来给两位差役,多谢他们把人带回来又说了好些好听话将人送走,回去瞧见面黄肌瘦的丈夫时又掉了眼泪。    陆父精神头倒还好,瞧着老娘媳妇女儿都围着他哭,还难得的开起了玩笑,说怎么弄得跟哭丧似的他又没咋地,把奶奶听的嘴里“呸呸”了好几声,还虚打了他嘴巴几下,直道胡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陆父看他娘这样子笑了笑,又听说了他不在这段时间家里的事,也知道儿子又去了县城做工了,点点头觉得欣慰,但低头瞧瞧自己这腿想想又叹起了气。    他这腿其实一开始还行,不过这十来天砌河坝一直在水里泡着才严重了,开始管事的见他做事不灵便还当他偷懒,前日才见他这腿都有点烂了,给看了郎中说做不了工了就给送了回来。    本来去服徭役时只想着能给家里省口粮,这现在腿却给弄成了这样子,倒是差役说了他因伤病中途停服徭役只需要交一部分钱抵,但这腿伤回来人家就给找郎中给看过了,说得敷了膏药养个一两月才行,不然以后就会一直跛脚了,那膏药也是不便宜的,还得歇那么久,陆父想想就想叹气。    二婶和其他一些村人知出外服徭役的陆父因腿伤严重被送回来之后,都先后跑来了陆家,多是来问些自家在外服役的男人情况,修河坝累不累什么的,看陆父本来挺健壮的一个汉子现在瘦了一把骨头,都担心自家也在服役的男人。    河道那么长,服役的人又那么多,各个村子人都有,白天他们都一直做工,晚上回去临时住处的全是倒头就睡,陆父其实也见不到几个相熟的人,但知道的陆父还是都讲给了村人。    这次确实是比往年一般徭役辛苦的多,毕竟之前灾情严重朝廷非常在意,下令是要尽快修好,官府也催的紧,不过他们吃住都还可以,每天做工时辰也是固定的,原本身子骨差的可能扛不了,但大多数人都还适应的不错,有小伤小病的也有郎中给看。    他这一说不少人提起的心又放得下,但有的人家却是更担心了,陆父把有几家让他捎话的话都带了到,然后就被奶奶给关在屋里叫他躺着好好歇歇。    陆父回来的时候腿上贴着一副膏药,说是感觉还挺好使,陆母便想着也还照这膏药去县里给他买上几副,顺便买些猪骨头什么的熬汤给他补补,再去粮铺瞧瞧陆言做工的地方啥样累不累。    陆母当然不能自己一人去,山路坎坷也怕有个好歹,叫了侄子陆平第二天陪着,本来还问了苏妍去不去,想着去看她丈夫该会很乐意,不料却遭了拒。    苏妍并不想去,上次走那么一遭就已经让她够受的了,翻山越岭的感觉比割麦都累,不过瞧见陆母的脸色后却是说她会做些吃食让她给陆言带去。    陆母应了,但还是感觉微微有点不高兴,想着她儿媳居然连看自己丈夫都不上心,一点不积极,但瞥了眼她的小细腿,又想想她那回去县城累的被自己儿子背回来的模样,想明天要真去了她走不动了也是个事,于是又默默把气收了回去。    苏妍想着陆言在粮铺可能伙食不会太好,于是把之前还未完全腌入味的猪肉卤了些,还有昨日听闻公爹腿伤过来看的陆姑姑拿来的豆干也卤了些,又做了些蒸糕让婆婆给捎了去。    苏妍这两日其实也鼓捣了不少吃食,不过食材工具限制,也就是做了些铜锣烧红豆酥蒸面包什么的,油和鸡蛋糖什么的还怕浪费放的少,做出来的味道很是一般般。    苏妍本意是想着再做些什么特别的糕点将做法卖与点心坊,又省力钱又赚的快,但瞧瞧这几样稀松平常的糕点,觉得还是算了。    其实后世她所知道的大部分食物除去需要添加物再加工的那些,还有个别果真是一般人难以琢磨学会的独家秘方,剩下大多这里也都是有的,或者是已经有了雏形,要么就是食材还未引入,一旦有人起个头给个思路,没有什么研制不出来的,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也不是盖的。    所以总是让人一家出银子起头之后其他人也跟着受益是不可能的,就是有之前点心坊的先例也不包准人下次还乐意,苏妍干脆连试都懒得试了。    她其实还知道一些后世很平常但在从前算是秘菜的方子,但也不知在这个听都没听过的大安朝又是怎样的情况,毕竟她穿越的原身包括陆家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山村小民,甚至连外面普通的小吃店都没怎么进去过。    唯一在酒楼做过工可能了解一些的陆言又不在家,苏妍懒劲儿一上来,想事情都觉得累,又想着至少现在还没到没饭吃的地步,干脆又颓了精神,也不再费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把锅灶一刷丢了碗盆,又回到了椅子上窝着了。    山路不好走,陆母也已到中年脚力并不怎么快,来回一路上停停走走跟陆平回来的时候天也快黑了,要买的东西也都买了,也说陆言在粮店做的活儿像是多了点累了些,但听陆言说还挺适应的,吃住也还好,带话让家里人放心。    另外,陆母还给苏妍捎回了一盒陆言给她买的胭脂。    其实陆言本想月底时候把胭脂送给他媳妇的,想着他媳妇本来就对他不怎么亲近,分别一个月可别到时候关系更疏远了,想等回家时把这个送给媳妇,女人家都喜欢这些胭脂水粉的东西,他媳妇瞧见欢喜了或许就也对他更亲近些了。    然后再亲眼瞧着媳妇本来就挺水灵的面颊搽上粉红的胭脂,还羞带笑的嗔他一句什么,陆言只要光想想那感觉人就要飘了。    没想到他娘和堂哥会来县里,初时听说他爹因腿伤严重被送回家陆言还不放心想请假回去看看,后面听说也无大碍贴上膏药静养就好了才把心放下,又见他媳妇给他做了不少好吃的,陆言那心情就更上一层楼了。    陆言猜想他媳妇或许跟他想他一样也挺想他的,说不定平时对他冷淡也是因为见他时太害羞不好意思才故意作出来的呢,有好些话想跟媳妇说又不好让娘跟堂兄带,就把胭脂让娘给带了回去,好让他媳妇知道他虽不在家也是惦记她的。    至于苏妍人没来陆言倒无所谓,他最知道他媳妇的小身子骨,要是也跟着来了他还心疼。    只可惜了陆言的一番遐想和心意,苏妍接过胭脂盒子后就塞到了大箱子里,至于送胭脂的人,也就某一天靠坐在椅子上久了觉得也不够舒服,想着要是有一把太师椅或者摇椅就好了的时候,苏妍才想起了陆言也算是半个木匠,他要是在的话就可以让他帮忙做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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