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趁午休有半个时辰,她对顾团团道了谢,拿着团团给的番薯,咽了咽口水。    没有人注意二花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临近百骨回来的时候了,团团便挨个儿问了下同窗们,有谁看到了二花,问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顾团团打算去找二花,便问了下大家。    王昉摆了摆手,道:“百先生马上要回来了,要是看到咱们一个都不在斋里怕是要生气,你们去找吧,斋里总得留个人,好歹还能告诉百先生你们都去哪儿了。”    三丫看了看王昉,又看了看顾团团,突然捂着肚子道:“哎呀,我突然肚子疼……不行,我要去茅房。”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团团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到了黄英脸上,对视了片刻,黄英站了起来。    跑到茅厕的三丫捂着狂跳着仿佛要跳出来的心,大口而无声地喘息了两下。    她从木门的一个小缝偷偷窥见团团和黄英一起走远了方才打开了茅厕的门。    路上遇到了商一潇,因为团团一向对红秀斋的同窗们不太亲近,难得见到她和谁一起玩耍的,因此追了两步。团团停下脚步,蹲下身对商一潇解释道:“二花不见了,她没吃午饭,我给了她一个番薯,后来就没看到她了,我们正要去找她,兴许就在这附近吧。”    黄英小声道:“会不会她去生火烤番薯吃了呀。有可能是找柴火找了半天,忘了时间。”显然她也还记得团团给了二花两个生番薯。生番薯也是可以吃的,只是人的五脏庙更喜欢香香糯糯的熟食。    一说到“火”这个字,像是点着了埋在团团心中的某个引线似的,黄英显然也还是记得的,她看上去很紧张。两人开始找有没有很大的火堆,或者是烧过火的痕迹,终于在后山看到了一堆未烬的柴火。    顾团团给的红薯还在火堆中,散发着极甜的香味,闻着这个味道就知道一定很好吃。火堆不大,周围还零落着一些散的柴火,没有加到火堆中。毕竟即将要开始上课,二花肯定只能这么匆忙的情况下只能一边烤红薯一边捡拾柴火。    可是柴火已经熄灭了,只有零落的火星子。柴火堆旁虽有一些木柴,却没有人将它们添进火里。    二花像是失踪了一样。    这后山对于团团而言是极安全的地方,她小时候起就慢慢在此摸索,一沙一石一草一木,她闭上眼也能一一指出。这堆柴火尚有余温,如果真是运道不好,遇到的果真是那烈火妖,二花岂不是凶多吉少?    还没来得及细想,有个欢喜的女声自她们头顶处传来:“哎呀!又来了两个可爱的小女娃!可算今儿能吃个饱咯!”    黄英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头望着半空上如鸟一样轻松自在的烈火妖,嘴里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你是谁……”    烈火妖穿着大红色长袍,裙摆处银线纹着烈火的纹路。她降落在二人面前,整个人好像是一株藤蔓一般,衣衫挂在两个突兀的肩头上,像是风一来就会刮跑一样。整个人看起来清瘦无比而她的脸,一半是玉质冰洁,一半却被仿佛被烈火撕裂,看不清五官,形容丑陋可怖。    她的手指微曲藏在宽大的袖子中,袖子里隐隐只露出来苍白的指尖,枯瘦如干柴,一只手和常人无两 ,另一只手藏在红色衣袍里面,不小心露了一点儿焦黑出来,那一点焦黑一直弥漫到了她左边的脖颈处。这令这烈火妖看上去像是半个正常人和半块焦炭的结合体一样,是一副小孩看了会做噩梦的长相。    两个小女孩仅到她腰部,尚需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她的脸。    团团伸出手去将黄英拉了起来,黄英感觉到团团手心都汗湿了,但是当这个异于常人的女人出现后,团团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    黄兴看着团团,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恐惧都化为泪水到了眼眶边,还给自己打着勇气将害怕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烈火妖打量着新进入圈套的两个小家伙,一个瘦巴巴的,穿着破旧,但是身体精瘦,胜在年纪小,另一个看上去肤如凝脂,冰雪可爱。她翕动鼻翼,像是在空气中嗅着什么,然后半弯下腰,挑起团团的下巴,凑近嗅了一下。    可怖的脸距离团团不过三寸,团团甚至能够看到她被毁的半张脸上烈火焚烧的痕迹。初生牛犊不怕虎,毫不胆怯地回视她。    “真香啊,我最喜欢小童了。”烈火妖笑眯眯地发出一声喟叹,“大火一烤,喷香,尤其是你这种,白白嫩嫩的,能烤出不少好油来。合着珍珠粉,白茯苓,白芷,调成油膏,最好不过。”她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左便溃烂的脸颊道:“我这脸,一到夏日就干得裂皮,若是没有上好的油膏,可实在是难捱。”    而她的右脸白玉无瑕,看上去年若二八,桃李芳华。可是身兼焦炭和美人面,实在是违和得紧。    更何况她竟似在保养上极有心得,而她所得用的香脂香膏,都是人油制成。    黄英闻言,腿软得紧。    团团抿了抿嘴唇,紧张的时刻连唾沫都分泌得格外的少。面上仍是无畏的样子,一只手却别在身后掐指心中念咒。在烈火妖看不见的小角落里,一柸土慢慢凝聚起来,慢慢有了人形。    那小泥人伸伸胳膊弹弹腿,五官还未划开,只有一双眼睛的纹路。    泥人甫一造出,便好像通了神志一般。团团摆了摆手,那小泥人于是撒丫子朝着顾宅跑去——尽管他两条腿跑得浑似风火轮一般,步子也仅有一寸。    烈火妖在顾团团和黄英中间打量来打量去,她的鼻子似乎善于捕捉不同的气息,说道:“此处有大妖镇山,你们身上有她的味道,你的更浓。想来与她分开也不过一天的时间。”烈火妖弯弯眉眼笑了起来,可她左半张脸都是火烧过后又重新长出的新肉。看起来格外渗人。她的手指点了一点顾团团的额头。    “只盼此地大妖心善,不计较我这小小烈火成精之人,耐不住这一时饥饿,在她的地盘上打猎了。”    顾团团心中一触,若有所感。她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鼓起勇气问道,“若此地大妖偏要与你计较,你又如何?”    烈火妖眼中一亮,瞳如火炬,“若她要与我计较……那我就先享用了你们三人,恢复我法力,再去吃了那大妖!她成妖多年,定是万分滋补!从此后,这群山皆以我为主人,无人管束,岂不自在快活!”烈火妖说道兴起,垂涎如瀑。    “你,你不要过来!”黄英被烈火妖看了一眼,吓得眼泪唰地流了下来,烈火妖一时被她的哭声吸引,用自己冰冷的指尖去触摸她的眼泪。像是许久没见过人的眼泪了一般,她神色中有些小心翼翼,渐而眉眼变得冷硬,将那一滴眼泪往自己衣袍上一拂,代表着恐惧的眼泪便已不见踪迹。    顾团团趁烈火妖没注意自己,飞快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撕成两半,藏进了自己贴身小兜里。    “真是小可怜啊。”烈火妖将黄英一把拎了起来,“乖孩子,和姨姨走,做姨姨的香膏好不好啊。你们的小伙伴也在呢,姨姨这就带你们相聚。”    这烈火妖满嘴胡言要哄着小孩子跟她走。在这深山野林里,也不怕孩子会哭,毕竟哭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她们!    不能走!顾团团突然发急,她刚撕碎了符箓,爹过会儿赶来,倘若找不到她们人,她可没有第二张符箓可以撕了!    就在她思及此的一瞬间,烈火妖将她也拎了起来。鲜红的舌头舔了舔下嘴唇,一手拎起一个女孩,心想今天捕猎,可谓是个大丰收。她们与此地大妖有关系,说不定能轻松享用了这三人,诱捕大妖,吞食其妖丹,不比这些区区凡人来得痛快?    而此地大妖,妖龄猜不出,但是刚入毕山时,她就为其威压所摄,不敢有太大动作。是以她已饥饿了许多年,却只以烈火焚了大黄一个孤户,收了他的命为已用,又勉勉强强将现场做得像是大黄自己一个不小心走水了一样。实在是前些年头被正道弄怕了。那些正道人士一个个不要命,数十人围捕她时,她曾放出真命之火焚烧,若是能够将那些正道人士活活烧死,她便能将其未尽的寿数转到自己头上,自打成妖以来,她也是这么干的。    真命之火是浇不灭的,她放出大片真命之火,恶狠狠地扑向那些假模假式的道士们,此火一近人身便想是有了生命一般,狠狠咬住人的肉,任它风吹雨打也浇不灭。    烈火妖放出一大片真名之火也有些力竭,而那些道士用尽浑身解数,法器,都无法浇灭此火。顿时战场竟浑似人间炼狱!    而始作俑者烈火妖,却只盘腿坐在火焰中央,悠然地看起了热闹,原以为优势如许,定能见到道士被活活烧死时的丑态。    却怎么也没想到——    那些道士竟然在火中自刎!    烈火妖从未吃过那么大的亏,道士们明知此火难灭,若是活活烧死未尽寿命就会被她夺走,竟以短匕捅自己的心脏只一剑求死。    宁可死了也不把命给她!    寻常人怎想得到,烈火妖的真命之火,法器耐她不得,然而道士的心头血却能够浇灭它?    这真命之火的由来,也与烈火妖成妖有关。    她也曾是一个人类,备受折辱,一心求死。烈火焚烧她的家,有妖魔见她执意不愿做人类,诱她将全村人的性命换她的长生。她作为人从火中死亡,作为妖却是从火中重生,最初她点燃的那把火,便是烧死她,却又让她重生的火。    她以身饲火,火也就成了她的真命之火。    围剿她的道士虽来自五湖四海,却有着共同弄的救死扶伤斩妖除魔的坚定意念,他们清修数十年,早已将心神修炼出异于常人的坚定。他们的心头血,亦是集灵气与生命为一体,竟然意外的能够浇灭烈火妖的真命火。    那一仗打得及其惨烈。烈火妖遁地而逃,数十围剿她的道士也无一生还。    她藏在人间的各个犄角旮旯里二十年,硬是等到人间无人记得这猖狂的大妖之后才重新出来觅食。    那一仗险些收走她的妖命,毕竟独木难支,而人间的道士,口口相传了那一场惨烈的战役,一时间降妖除魔的道士犹如雨后春笋猛地蹿了起来。一时之间她也只好避其锋芒,藏了起来。    彼时,她元气大伤而又无法进补,到底伤了根本,如今的实力也仅有鼎盛时的三分之一,真要恢复鼎盛时的功力,恐怕十个小娃娃也不够塞牙缝吧。    但是若有机会能吞食了那大妖的妖元……可就说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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