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3

“殿下又不要钱，又不要地的，送他上京就回来了，不会就是为了名吧？”九代盘着腿坐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怀里的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不远处正和归蝶饮茶赏花的织田信长。　　足利义昭当上了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后，准备实施封赏，结果在他上京过程□□劳最大的织田信长只要了三块可以说是弹丸之地的小地方，钱财也没有要，最高的官职也被拒绝了，他就那么径直离开了京都，回到了美浓。　　“说不定呢，反正能做将军的义父，殿下的已经很厉害了吧。”笑面青江懒散的回答她的问题。　　“说的也是……那叫什么来着？御……织田……呃……”　　“御父织田弹正忠殿。”同样盘腿坐在她身边的药研接道。　　“哦……对，后面是这几个字啊，我就看到了那几个字。”九代哦了声，对她只看懂这些字没有任何多余的羞意，惹得药研又转头看她，然后一股淡淡的清香传入鼻内，药研只感觉脸上痒痒的。　　十月的天开始有些泛冷，这对于本身就是冰冷的铁块制成的刀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一旦涉及到那吹的厉害的大风，就跟让人抓狂了。　　再一次撩开九代糊到自己脸上的头发，药研叹了口气，起身坐到了九代的另一边。　　“咦，怎么了吗？”九代毫无自觉，看药研换了个地方继续坐，反而又问他。　　“没什么……”药研无奈的摇头，总不能控制住风不把九代的头发往他脸上吹。　　不过说到香气，药研突然想起来，“好像刀剑的付丧神里很少有女性吧？”　　“按理说是这样没错，怎么说刀总是男人拿的，沾了太多的阳刚之气，产生的付丧神也大多是男子之身。”笑面青江点点头，不过他的眼神转到九代身上的时候，顿了顿，“九代应该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她身上死气很重，这应该是她是女性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死气？”听到自己的名字，九代回过头来，“什么死气？”　　说着，她想起来，“当初那个女鬼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居然还误以为我们是冥府使者。”　　“死气……顾名思义，凝聚了太多的死人的气息啊。”怎么说也是被称为斩鬼刀，笑面青江对这方面了解还不少，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死气是人死后身上的气息，长期与鬼魂接触便极容易沾上这些东西，它对活人的身体有极大的损伤，沾染到死气的活人很容易短命，而且还容易召来一些不好的东西。所幸这东西一般在魂魄积聚的地方，也就是冥界才有的。　　“我……身上有这东西，还很重？”九代的表情一下子奇怪起来，“人碰到这东西很容易短命？”　　笑面青江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急忙补充道，“不过你身上的气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所以不用担心。”　　“压制？”九代瞪大了一双杏眼，明显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反而她更出现了一丝惶恐不安，“可是我完全没有感觉啊？不管是压制还是死气。”　　“啊……我只是初步瞎猜，偶尔感觉到了你身上的死气有些浓烈罢了，其他的还暂时没有事的。”笑面青江赶忙端正了坐姿，抓住九代急急的解释。　　可是已经晚了，九代脸色煞白，呼吸猛的急促，她眼神空了几秒，腾地站起来，“不早说！”她丢下这么一句话，狠狠地甩开青江的手，转身跑开。　　“诶……！”药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要去追，被笑面青江拦下，“先不要过去……让她一个人待会。”　　不知道九代为什么突然发起了脾气，药研的表情还云里雾里，笑面青江扶额，叹了口气。　　“是……我问错话了？”药研问，眉头皱起来。　　“啊，没有。”笑面青江摇摇头，“只是我说错话了，一时没注意，居然当着九代的面说出来了。”　　“说什么？”　　笑面青江看了他一眼，“关于九代的传说……你知道吗？”　　传说？药研摇头，他自从产生意识后，保持清醒的时间并不算多，能够学到不少人类的知识就很不错了，哪还有时间了解太多的神怪传说呢。　　“没有也是正常，有关九代的传说是在民间流传的。不知道九代这把刀是什么时候由谁锻造，只知道大约几百年前，这把刀就出现在了人的手中。握紧九代的人，必定怀有与敌不共戴天之仇，而持有此刀，即可顺利复仇。但复仇的代价，是他们的命。用过这把刀的人，没有一个能好好的活下来。九代说过，她从没索命，不过她历代的主人确实没有能好好活下来的。”笑面青江面不改色地诉说着九代的曾经。　　药研却没想到九代的过去会是这样，他怔了一会，眼角余光扫到了正开怀大笑的织田信长，“如果是这样，那大将……”　　对于他要说什么一清二楚，笑面青江直接说下去，“当初殿下的弟弟想要害死殿下，于是派人辛辛苦苦搜罗到这把刀，然后派一个人将它献与殿下。”　　“那……”　　“殿下那时才十五岁，又是被称为“尾张大傻瓜”，怎么可能会信这些东西呢？他接过了刀，然后用到了现在。”　　“……是吗。”　　“平日里九代总是笑眯眯的，什么也不在乎。但她对这些传说其实很在意。”说着，笑面青江抬头看向织田信长，“她怕她真的想传说里一样害死了她曾经的所有主人，同样也害怕她会害死信长。我初见她时对她开了句玩笑，说她心里不干净，会招鬼，惹得她跑到了城外的森林里面去小瀑布底下冲了半个月求静心，生怕自己会招来恶鬼害了信长和市姬。”　　当然，那真的只是一个玩笑，却把当时化形十年，尚未与除了市姬和长谷部之外的人交流过的九代吓得不轻。事后他被长谷部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两人一起去找到她，苦口婆心的劝了她许久，青江再三保证他真的是骗她的情况下，才总算把她哄回来。　　那时候九代单纯的很，好骗，现在可怎么办。　　药研不知道还有这种情况，他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天快黑了，太刀付丧神在黑暗里很难看到东西，说不定会有危险。我去找找她吧……毕竟这话是我引出来的。”　　笑面青江原本也想站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留在了原地，“你可以去市姬的房间周围找找，或者是后山的树林里……她应该会在这几处地方。如果她不肯回来的话，就先拜托你照顾一下她了。”　　“嗯，我知道了。”药研应了一声，先向离得最近的市姬的房间走去。　　　　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不时有几片落叶从上面掉下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九代蜷缩着坐在树下，双眼无神，脑海里循环着笑面青江的话，“沾染上死气的活人活不了太久。”　　所以说，都是她害的？真的是她害死了一任又一任的主人？　　许久之前做的那个梦再一次的浮现在眼前，有意识以来，第一个紧紧的握住她的男孩，长成了男人，原本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最后却以相拥而眠成为结尾。每一个人都是，全部都死掉……　　她几乎都要麻木。　　直到最后一个人缓缓举起长刀，从容自杀。　　——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不过渺小一物。　　她把头埋入双膝之间，身体不住地发抖，从心底涌出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捏住，疼痛不已。　　“都……怪我？”她喃喃自语。　　身边突然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是掉在地上已经变脆的落叶被人踩到的声音。　　有人坐到她身边。　　“不怪你的。”　　低沉的极具辨识力的声音传入耳朵，一听就知道是药研。　　九代什么反应也没有。　　药研侧过头，揉揉她的脑袋，“与你无关，你身上确实有死气，不过被封印起来了，就算解开……”他的话语听起来有种淡淡的苦涩，“也只会害了你自己。”　　九代依旧不出声。　　药研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如果你会害人，阴阳师不会不管你的，虽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斜过身子抱住九代，“你什么错都没有，有错的是他们。”　　他的手像是用了十分力气，在她耳边不停低语，“你没有错，有错的是他们……都是他们……”　　药研……怎么了？　　很快这样奇怪的姿态就结束了，仿佛意识到他的失态，药研松了手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随后就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九代稍微抬起头，才发现周围已经黑下来，天空中划过了几道蓝紫色的光芒，随即消失。　　药研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还不等她多想，几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九代直觉不对，她迅速往边上滚了一圈，便看到她刚刚坐的地方多了两把苦无。　　周围围上来几只长得奇怪的怪物，九代抽出了刀对着他们，心知在这场没有被预料到的打斗中，她占了劣势，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力。　　顷刻之间夜幕彻底被拉下，月亮被乌云遮住，一点光线也投不到地上，九代想跑，被堵住了去路，但是战斗却也只能凭着对方身上发出的微弱的光芒，但她的速度跟不上。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九代握着刀的手越发用力。　　要死在这里了吗？　　故意折磨她一样，伤口没有一处致命，但她的行动越来越迟缓。　　如果死在这里，其实也可以吧。　　刀刺入脚踝，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保持站立，狼狈的摔在地上。　　青江他们会怎么想？啊，还真是没用……　　手腕被砍伤，手中的刀被强硬的夺走。　　连自己的本体也保不住…　　在地上被拖行，像是要被带去哪里。　　“九代！”　　最后听到一声高呼，九代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