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早膳很诱人，但太子殿下吃着却是索然无味，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何自己会变成杀人的歹徒，又为何和蔼的法空大师会变成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昨晚的一切，太子殿下历历在目，那些怀疑的、愤怒的目光至今还萦绕在他周围，久久不曾散去，他究竟为何来到清安寺？只是一时兴起，仅此而已。只是偶然听赤狐说过，苏先生近日身体有恙，但如何那么巧就在那一日来到了这里，如何遇见苏笑白，如何龙霓旌也来了，如何找法空下棋，这些都是机遇使然、习惯使然，难道遇见杀人案也是如此？运气太差了？或许是的。如果不是，那么推动这件事的人肯定是个神仙了。　　太子殿下狐疑的当儿，三位大人也吃好了早饭，这顿早饭吃的不可谓不尽心，赤狐一直对王妃赞不绝口，连玄鸟都时而应和，听得柳松泉耳朵都出茧子了，只是在他开始了解案情的时候，才知道，赤卫大人和玄卫大人口中，王妃冰雪聪明、智慧贤淑到底体现在哪里。　　柳松泉坐在临时的大堂上，周围站着大理寺的官员，堂外是十三王府的侍卫，众僧在堂下待命，气氛严肃，秩序井然，倒是有几分大理寺的气势了，柳松泉知道，现在首要的是排除太子殿下的嫌疑，那样他就无需上报，把案子留下来自己查就行了，幸亏有十三王爷在此坐镇，不然他无论是上报内阁还是中书省，对太子殿下都没什么好处：最近三年多来，皇帝对太子殿下的栽培大不如前，若是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得知太子殿下发生这等有辱皇威的事，无论真假，都够太子殿下烦心的了，说不定就失了太子的位子也是有可能的。　　赤卫大人和玄卫大人坐在下手，堂上发生之事有随行官员在旁记录，柳松泉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柳松泉首先确认了方丈的死因，是被自己颈上挂着的佛珠勒死的，那佛珠是来自南海的珊瑚制成，十分珍贵，法空用坚韧的冰蚕丝串起，显得很是气派，不想却成了杀人现成的工具。方丈房中物品已经确定没有丢失，那就不是抢劫了，要不放着那些个名贵的花瓶字画不拿岂不是浪费？　　接下来就到了审问证人的环节，柳松泉倒是没有先询问太子殿下，而是找来了昨晚抓住的那三个奸细。听王府捉拿他们的侍卫描述，那三人昨晚在众僧群情激奋之时想要悄悄溜走，虽是和尚，但面相不善，獐头鼠目的，不像好人，于是便看管起来让柳大人定夺。赤狐心里清楚，那都是王妃让抓的，侍卫哪有凭人长相便随意捉人的道理。　　此时那三人已是憔悴不堪，十三王府的人只管看着，不给吃不给喝还不让睡觉，到得堂上只有哼唧的份，没费什么力气就审问出来，他们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收何人的钱财？是寺里新来的厨子，如今已消失无踪。所办何事？一人负责在方丈房里放入迷香，一人负责在众僧房中撒些让人精神振奋的药物，还有一人，在听见吆喝“捉贼”时，第一个冲上去，假装踹开房门，造成房门被反锁的假象。所有的话得到了实际的印证，迷香、药物、完整的门栓等证物都被十三王府的侍卫看管起来，保存完好。　　然后，柳松泉才询问了太子殿下，龙竹喧也说不出什么，只说自己在方丈房中下棋，觉得困倦难忍，便回房休息，醒来时，方丈已死。之后，赤狐也出来作证，说太子殿下与方丈中了相同的迷药才至昏睡不醒。　　这些供词虽然不足以洗清太子殿下的冤屈，但足以证明此案另有隐情，那个消失的厨子或许就是本案的关键，柳松泉正打算退堂，着人去找，谁知道便有王府的侍卫进来禀告，厨子找到了。　　——————————　　趁着雪后的阳光，龙霓旌带着苏笑白往后山去了，初时，道路阻塞，几乎寸步难行，小白非常担心，龙霓旌眼睛看不见啊，让他带路会不会误入歧途啊？而且后山风大，刺骨的冷，虽然杜若已经给小白多加了衣服，但苏笑白还是冻得发抖，龙霓旌想把自己的斗篷给小白披上，她却先一步钻进了他怀里。　　苏笑白很羡慕那些男生用外衣包裹的女孩子，那是她很想要尝试的一种取暖方式，只可惜，她没有男朋友，身边时长接触的男人只有一个弟弟，但弟弟总不会做那样的事。如今有了龙霓旌，可谓正中苏笑白的下怀，龙霓旌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亲近，他总觉得怀里的人好像一捧云彩般柔软，又似一个小火团，灼烧着他冰冷的胸怀。　　苏笑白的手臂紧紧抱着龙霓旌，她第一次和陌生男人靠的这么近，因为家里的原因，苏笑白从小就很抗拒与别人的接触，尤其是肢体接触，那会让她觉得很恶心。这时抱着龙霓旌，苏笑白心里却异常的舒心，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好像天塌下来与她无关，有龙霓旌替她挡着。她从来都不知道，男人的怀抱能够令她如此舍不得离开。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走过一段艰难的山路，接下来便是一片坦途，虽然雪还没有被清理，但是地势平坦，走起来没有那么困难。苏笑白见龙霓旌信誓旦旦的走着，便也放下心来，跟着他走。龙霓旌根本不像一个瞎子，他走得十分自信，就像每一步都在他心里一般，苏笑白心想，那肯定是他走了千百遍的路。　　路到山前，似乎已是尽头，但真正到了那里，向左一转，眼前便出现一个山洞，苏笑白心里立刻浮现出桃花源记的片段“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不知道进去之后会不会有怡然自乐的村民呢？苏笑白带着一探究竟的心情随着龙霓旌往洞里走去，这山洞只有一个入口，入口里也只有一条路，苏笑白便放开胆子走下去，急不可耐的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好在这路不算长，而且越到尽头，周围的温度也在上升。龙霓旌也感觉到了小白的好奇，虽然双腿有些不适，还是勉力跟上，这一刻，他只想要小白开心。　　走了一段，果然豁然开朗。　　两人面前出现了小小的一隅，满眼都是梅花，苏笑白还没有见过开得这样艳这样多的梅花，她兴奋的提着裙子跑入了梅花丛中。穿过花丛，出现一方温泉，泉水的热气袅袅而升，有些挂在旁边的树枝上，凝成晶莹的雪花，有些散开在空中，衬得梅林如仙境一般。苏笑白这才明白，此处梅花因何而生。虽说梅花多生存在苦寒之地，但对温度的要求还是很高的，像北域这样冷的地方一般不会有梅花，只是因着这温泉的热气，才能开出这一片梅林。　　越过温泉向前看去，是一座宅院，小巧精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上面附着薄薄一层白雪，倒有些东域的气质。走进小小的楼台，苏笑白发现这院内一应的事物干净整洁，像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但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啊？　　围着院落转了一大圈，苏笑白才发现龙霓旌居然没有跟上来，看他对着地方的熟悉程度肯定不是迷路了，担心发生了什么事，苏笑白急忙往来时的路跑去。　　回到梅林，远远的看见龙霓旌坐在洞口，头靠在身后的石壁上，一动不动，苏笑白心里一阵着急，就忘了青笠要她不能使用内力的事，一提气，便飞到了龙霓旌身侧。　　王爷，王爷？苏笑白叫了两声。　　龙霓旌缓缓睁开眼睛，笑道，爱妃，玩够了？　　见到龙霓旌神色疲惫，苏笑白一时愧疚，低头认错道，王爷，对不住啊，你身子不便，还带我来这样远的地方游玩，我却把你一个人抛在这……　　龙霓旌伸出手，苏笑白握住了他，听他说道，不碍事，带你过来就是希望你高兴，如今这目的达到了便好。说着，龙霓旌突然感觉到有水珠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一滴、两滴、三滴，随即越来越多，龙霓旌突然有些慌乱，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龙霓旌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小白拉到自己身前，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安慰道，不要哭，本王在呢。　　苏笑白忍住了眼泪，抬头，用哽咽的声音问龙霓旌道，王爷，你怎么对我这样好？　　龙霓旌不知如何回答，笑了笑，摸着她粉嫩的小脸无奈的叹道，傻孩子——　　终于稳定了情绪的苏笑白好不容易才把龙霓旌拉起来，该死的青笠不知道哪里去了，找不到人帮忙，苏笑白使出浑身解数才最终把龙霓旌安置在一张软榻上。　　龙霓旌抱歉的拉住苏笑白，说道，对不起，我的王妃，是我不好，这个样子，拖累你了。　　王爷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拖累我，就算是被你拖累了，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苏笑白真诚的说道。活了这第二世，遇到这么多对自己好的人，苏笑白无论遇到怎样的境况也是甘之如饴的吧。　　王爷我帮你按摩一下腿吧。苏笑白想着好像小说里的王妃都会给王爷按摩的。　　龙霓旌却变得有些严肃，郑重的说道，小白，我不需要你做这些，自有下人能侍候我。　　啊？苏笑白又一次愣住了，有人侍候？那早上不是我在喂你饭吃吗？　　我只是一时贪图与你的温存罢了，以后我会自己吃的，龙霓旌觉得小白发呆的样子真是可爱，若是眼睛复明了，定要拿在手里揉搓一番。小白，你记住，你是我的王妃，你不需要因为我对你好就感激我，本王更不需要你任何形式的报答，你想要给我什么，想要对我怎样，随你开心。　　苏笑白也上了软榻，躺在龙霓旌身边，把头放在他的肩上，说道，现在，我想要这样。　　龙霓旌也把头靠了过去，说道，好。　　苏笑白忍不住好奇，问道，王爷你怎么这么熟悉来这里的路啊？　　龙霓旌耐心的说道，不是我熟悉这里的路，而是每隔五十步都有一个暗卫，我是根据他们的气息走过来的。　　什么？暗卫？我怎么不知道？苏笑白吃惊的问。　　昨晚才遇到刺客，本王怎么会不带人出来？龙霓旌摇头说道。　　那这里这么整洁，肯定有人打扫，那些人呢？苏笑白继续问。　　他们在暗处，是我让他们不要来打扰的，龙霓旌还是耐心的为她解惑。　　王爷你好厉害啊！苏笑白由衷的觉得，龙霓旌真的很厉害，武功很厉害，还有情调。　　好了小白，休息一下吧，这些问题留着以后再问，一会我让人带你去泡温泉。龙霓旌真的有些累了，三年没动过，这两天只怕是用尽了体力，没一会就睡过去了。苏笑白抬头看了看这个睡着了还是很英俊很养眼的王爷，也闭上了眼睛。　　是啊，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吧，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刻的美好氛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