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苏笑白从小就有这样的毛病，到一个新环境里总是要先大病一场，不过痊愈之后也就能很好的适应环境了，没想到，在北域，借用了别人的身子还是免不去这一场病，而且这病来的势如山倒，到了夜间，小白就发起高烧来。　　杜若从清安寺过来服侍苏笑白，郎中开的药小白完全喝不进去，杜若只得不停地用冰过的毛巾为她敷脸、敷额头，但收效甚微，杜若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了，但这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抱着小姐大哭，只是强忍着眼泪的样子让青笠看了都难受。　　苏笑白只是安静的躺着，有时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要不是她的身子那么烫，有好几次杜若都以为她已经不行了呢。　　后来，玄鸟也来了，在苏笑白的床前站立了许久，这是苏笑白进王府以来，玄鸟第三次见到她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此时的他已经下定决心，等苏笑白病一好就立刻带她离开，什么王妃，什么王爷，都可以不要，那是他的小苏妹妹，是他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人，怎么可以让龙霓旌这般折腾。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玄鸟肩上。是青笠。你杀气太重了，对她不好。青笠静静的说道。　　抱歉。玄鸟回过神，发现自己失态了，阴气太重有可能会伤了小苏妹妹，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青笠，走到门外去了，青笠也跟了出来。　　两个人默默地相对站了一会，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玄鸟死死地盯着房门，青笠却探究的看着玄鸟，对玄鸟这个人，青笠有些印象，苏笑白小时候喜欢这样的人，青笠也曾一度以他为榜样鞭策自己，但后来，他发现这个人实在是阴气太重，心里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郁结一般，这样的人，跟小主人在一起，不合适。　　你不能带走她。青笠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玄鸟惊诧的望着青笠，难不成这个人会读心吗？　　以你月卫的身份，你知道离开的后果。青笠干脆的说道。　　玄鸟猛地抓住青笠的衣领，怒不可遏的吼道，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青笠只是平静的看着玄鸟，而玄鸟的眼睛里只有一团火。　　你以为做她的听风使很好吗？还不是她的宠物而已！玄鸟笑了，阴阳怪气的说道，随即放开了青笠。　　而玄卫大人是在羡慕一个宠物吗？青笠也笑着问道。可能是年龄有些大了，也可能是在江湖中走惯了，青笠大侠是个不容易暴露情绪的人，他的伤感，他的无奈，他的气愤，他的疲惫，只有自己清楚，没人能在他那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　　玄鸟狠狠的瞪着他，在漆黑的冬夜两个人的目光于这静谧的小院中相遇，玄鸟那满腔的愤怒遇到青笠波澜不惊的目光后，便如石沉大海，他收起目光，转过头去，不再看青笠，青笠却感觉得到，玄鸟身上那股阴霾之气是收不掉的，他不允许这样的人再靠近小主人，如果必要的话，可以杀了他。而这时的玄鸟虽然武功可能与青笠足够一拼，但心性已先输了，青笠已动了杀意，玄鸟却毫无察觉。　　龙霓旌始终没有来，苏笑白第一次喝完药的时候，他就匆匆率人回王府去了。　　龙霓旌已在寺中与苍鹰见过面，没人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下，清安寺的案子中，太子已经脱罪，剩下的部分由柳松泉全权负责。龙霓旌只留下梅蝶、紫川和无声、无息在梅园照顾苏笑白，连句话都没有给小白留下就走了，只有赤狐感觉得到，临走时，王爷的心情很不好。　　龙霓旌回到王府，最开心的当属橙蜂了，龙霓旌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橙蜂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在门口迎接，橙色的衣裙在夜色中清晰可辨，只是她忘了，龙霓旌是看不见的，就算能看见，也懒得看她。　　书房里，胡医生已经在等他了。　　这么着急找本王有何事？龙霓旌声音很冷，但较之之前的冷淡，今日似乎有些不满的情绪在里头。　　药已经配好了。胡大夫没去在意他的情绪，他有自己的目的。　　是吗？龙霓旌面无表情的问道，像是早已经知道了似的。　　这治眼睛的药其实早已配好，只是治疗的过程中，病患会感觉到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所以一直以来，老夫都在研制一种止疼药，如今止疼药已经研制好了。胡大夫向龙霓旌介绍道。　　龙霓旌冷冷的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胡大夫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会遵循承诺为王爷医治，但如果王爷想要用这种止疼药，还需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说。龙霓旌渐渐没了耐心，虽然这是世上唯一能治好他的人，但他对胡大夫没有任何好感，如果不是他研制出了那种□□，龙霓旌现在也不需要医治。细算起来，还不是这老头教徒无方？　　娶老夫的女儿为妻。胡大夫信誓旦旦的说道，他自信龙霓旌能够答应他的要求，他并不知道龙霓旌不喜欢橙蜂，他以为事情真的像橙蜂说的，因为苏笑白的出现，橙蜂和龙霓旌之间的关系才发生了些许不好的改变。　　本王拒绝。龙霓旌没有丝毫的犹豫，把他从苏笑白身边叫走就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龙霓旌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你都不想知道老夫的女儿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就这么急着拒绝吗？胡大夫没明白龙霓旌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做做样子罢了，待到他知道自己认了橙蜂这个干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本王不想知道。胡大夫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治疗啊？龙霓旌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他心里惦记着苏笑白呢。　　老夫新认的义女名叫橙蜂。王爷难道不喜欢小女吗？胡大夫见龙霓旌对此事毫无兴趣，便直接说出了橙蜂的名字，以为龙霓旌能回心转意。　　哼。龙霓旌冷笑一声便不说话。房间里两个人异常尴尬，倔强的胡大夫对上冷漠的龙霓旌，还是龙霓旌更胜一筹，前提是，他没有把治眼睛的疼痛当回事。　　王爷不喜欢橙蜂？胡大夫又问了一次。　　胡大夫若今日不是为治疗而来，那可以出去了。龙霓旌理都不理橙蜂这个名字。胡大夫的话让他想起早些时候苏笑白对他说的娶橙蜂的事，他觉得小白那时的态度就像现在的胡大夫一样真诚，这让他十分的介怀。　　龙霓旌这时想的是苏笑白，脸色不知不觉的就柔和起来了。　　胡大夫见龙霓旌面色缓和，觉得有机可乘，于是又进言道，王爷，老夫最初为王爷研制解药的时候曾经在活人身上试药，十个人中有三个死于毒发，剩下七个都不是毒发身亡，而是治疗过程太痛苦，被疼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王爷还是拒绝老夫的要求吗？胡大夫的说服之词几乎用尽了，只能这样说，企图让龙霓旌答应。　　龙霓旌彻底不说话了，玩弄着手里的茶碗。　　眼看这一场谈话就要告吹，胡大夫已无计可施，赤狐突然进来了。　　王爷，玄鸟请命去梅园照顾王妃。赤狐禀告道。　　让他去吧。龙霓旌神色不明的回了一句。　　接着，赤卫大人对胡大夫说道，听说给王爷治眼睛的药已经准备完毕？真是有劳胡大夫，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请胡大夫明日一早再为王爷诊治吧，治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请王爷和胡大夫都不必心急，还是稳妥最好！　　胡大夫听了赤狐的话突然想起来，龙霓旌要想眼睛复明至少需十五日的时间，明日倒不如让他先试试这药效，说不定那时他便答应了呢？想到此处，灰心丧气的胡大夫又抖擞精神，说道，那老夫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明日过来为王爷治疗，请王爷做好准备。说罢，便告辞出去了，他知道，橙蜂还在外面等候，只能告诉她，让她先耐心些了。　　胡大夫前脚走出书房，龙霓旌突然对赤狐说道，不知赤卫大人何时得了这听墙角的习惯？　　赤狐忙低头认错，说道，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龙霓旌摆摆手，罢了，你不知小白在我心中的分量。　　赤狐见龙霓旌主动提起此事，便想一探究竟，问道，王爷可否告知啊？　　是本能。龙霓旌突然冒出一句，赤狐愣在原地，心想，本能是什么意思？王爷对王妃的感情出自本能？饶是智勇无双的赤卫大人也犯糊涂了，他见龙霓旌不欲再说，便没有再发问，在赤卫大人心里，感情的事要慢慢的问才能知晓，他向龙霓旌行了一礼，退下去了。　　——————————　　小白神志清醒的时候已近破晓，她睁开眼睛先看到了站在床前的青笠，他腰板挺的笔直，干净的青衫十分合身没有一丝褶皱，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不见半分凌乱，他悄无声息的站着，用近乎慈祥的眼神望着苏笑白，见小白醒了，先递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烛光中影影绰绰的，苏笑白看不清青笠的表情，但也知道肯定是在担心她，便也对青笠笑了，青笠大侠眼神倒是好得很，见到小白这样的笑容便放下心来。　　接着，苏笑白又看见床边趴着的杜若，这丫头这次倒是没趴在自己身上，苏笑白深感欣慰。她见青笠走近，便示意他把趴在床边的杜若抱到软榻上去，青笠照做了，只是一点都不温柔，即便那样，杜若都没有醒来，小白不由得轻笑出声。青笠听见小白笑，吃惊的回头看她，在他的记忆中，苏笑白是不会因为杜若傻乎乎的样子发笑的，她只会无休无止的责备她，更不会好心的让杜若去休息。他才刚刚离开她不到两个月，小主人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次，青笠疑惑的目光苏笑白看清了。她心里变得忐忑起来，敏感的苏笑白立刻想到，可能是自己的某些行为不符合青笠对苏笑白的印象了，她皱着眉头回想刚刚那几个眼神的交流，想不出有哪里不对，随即她又自嘲的笑了，自己本来就不是正主，怎么会知道是哪里出错？幸好自己是病人，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一切不该发生的事！　　青笠见苏笑白先是微笑，后来又皱眉，然后又笑了，之后又陷入沉思，搞不懂她这是怎么了，他倒了杯水递给她，疑惑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少主，你没事吧？青笠其实很想探一探她的额头，确认一下她是否发烧，是否神志不清。　　苏笑白看出了他的意图，自己伸手摸了摸脑袋，还有些热，不过没那么难受了。于是便说道，好多了。　　青笠点点头，少主饿了吗？厨房一直温着粥呢，少主不妨吃些再睡。　　好，苏笑白确实饿了，她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又被灌了那么多药，胃里早就抗议了。　　白粥软软糯糯的卖相很好，还有两道精致的小菜，看起来十分可口，只是苏笑白实在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半碗粥，夹了几口小菜。　　少主觉得这饭菜不好吃吗？青笠出声问道。　　味道很好，只是我实在吃不下。苏笑白实话实说。　　还是属下做的不好。青笠惭愧的说道。　　啊？这是你做的？苏笑白有些吃惊，青笠这大男人还会做这些？　　是啊，属下行走江湖多年，对厨艺也有一些研究。青笠笑着说道。　　苏笑白看着青笠安静的微笑，其中有一些岁月沉淀的质感，竟让苏笑白觉得十分迷人，她觉得青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她也好奇着他的故事。你在江湖中可遇到过什么趣事？苏笑白问道。　　有很多，青笠开始讲述他在江湖中遇到的事，只是没说几句，苏笑白就靠着床边睡着了。他无奈的笑了笑，低头看着熟睡的小主人，觉得她虽然与之前有些不同，但却是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向在改变，她现在不仅是睡颜吸引他了，她醒着的时候也很迷人，尤其是那依赖自己的模样，青笠心里充满了满足感。他真心希望，小主人能够按照这样的方向发展下去，那样的话是不是自己的想法也不止是一纸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