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五年真题　　　　“还好，那里近，比较安静。”　　“哈哈，我也觉得那里不错，之后有时间可以一起喝一杯。”　　　　那天他们在KTV厕所门口的对话就这样简短结束。姜朝事后回想起来，能清晰记得他笑的样子，整整齐齐的牙，眼睛弯起来，明亮闪烁。　　陆洲的笑阳光干净得不像话，姜朝都自认笔拙，不知道如何描绘，但这笑容却以图像的形式深刻印在她脑海里。　　　　之后他们回到包厢，众人玩到十二点多才散，大家都多少有些醉意，哄哄闹闹的。沈司酒量不好，又被顾桑欺负，或者说任由顾桑“欺负”，给灌了个无法走直线的状态，和他住在同一小区的陆洲就负责送沈司回家。至于顾桑，喝得精神振奋，又想听姜朝八卦，就和她上了一辆车。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赞？”顾桑一坐下就拍姜朝的肩，眼睛穷眨。　　“姑奶奶，你这兴奋劲，怎么不自己上？”　　“哎呀，我不是陆洲喜欢那一型，按沈司的观察，陆洲喜欢哪一型看不出，但我这种风风火火型的呢，是真的不行。”　　姜朝笑而不语，望着顾桑。　　“干嘛？你不会又要说我和沈司了吧？”　　“你懂就好。但是，不强求，不强求。”　　“别闹，正经说，陆洲怎么样？”　　“颜值、谈吐、衣着品味都很好。”姜朝如实回答，“就是……”　　“哈哈。”顾桑大笑接道，“这样的男人都难搞。”　　“嗯哼。”姜朝点头如捣蒜，“要说这是张考卷，那可得五年模拟三年真题，才敢去考。”　　“你功课做得还不够？”　　“我？”姜朝嗤笑，“我题是看得够多，但很少自己去考。要考这张考卷，那几乎就算是裸|考了。”　　“哎，人生嘛，总要交学费。考！”　　　　顾桑的冲劲和豪爽十年如一日，年纪渐长这种热血越难保存，因而姜朝颇为艳羡，也颇能明白沈司对顾桑无法远离的原因。她是团烈火，自有飞蛾要完成他们的使命。　　　　回到日常生活，姜朝还真算不上空闲。她一个人住，虽然是一居室，起居打扫维持基本生活品质还是要下一番功夫的。再者接广告这活，不是随便写写就完事，还得金主爸爸过目。生意机会洽谈也挺吃时间，毕竟价钱谈不拢，品牌和自己不契合等等原因都能导致白谈。写作本身，灵感来了挥洒自如，灵感没有时真是抓耳挠腮痛苦不堪。　　　　要不怎么说世人皆苦，各有各的烦恼。　　　　KTV局后的第二天，陆洲加了姜朝微信。姜朝不免俗地“视奸”了一遍对方的朋友圈。内容不算多，翻到底也就五六屏，多是一些歌曲、文章的分享，还有开的车，喜欢的景色和偶有几张和朋友家人的照片。　　　　姜朝根据朋友圈粗略总结，陆洲喜欢开跑车，骑山地车，会做饭，有个可爱的小侄女，喜欢Kings of Leon和韩寒系的短篇小说，有刷知乎的习惯。　　　　总结完后姜朝不得不说，社交媒体真是能暴露很多个人隐私和偏好。不过，其实了解这些，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就是了……姜朝始终觉得去故意的迎合和伪装是终将被拆穿的，当然也可能这只是她为自己的懒惰和自傲寻找的托词。　　　　再者已姜朝目前的心态，她不介意接触新的可能，也不觉得自己能瞬间投入新的恋情，毕竟旧伤未愈，总不能上赶着给自己添新伤吧？　　　　陆洲和姜朝联系得也不算勤，他偶尔讲讲回国后的一些感觉，或者问问姜朝在做什么，姜朝解释下自己的工作。陆洲显然不是热络急切的类型，一来和自身条件有关，二来他目前的重心应该在工作上。　　　　据顾桑说，陆洲最近正找工作，他之前在美国工作了两年，后来又读了个研究生，读完就回国来发展了。说完顾桑还不忘自豪地感叹扬我国威，大美帝都留不住人了。　　　　不过这也是事实，最近国内环境越来越好，海归都供大于求，这让陆洲想进券商成为没那么容易的事情。在HR眼里，有些国内的211、985要比国外不少大学都吃香。再加上国内外市场操作规范不同，国内学生又有人脉圈和更多实习机会，总体而言，研究生学校在国内并不出名的陆洲并不占很大优势。　　　　以上种种，部分解释了为什么陆洲约姜朝单独出去已经是KTV局的两周后了。他在周三的时候给顾桑发了一条微信：【是不是再不约你出去，你这周五的时间就要被人订走了？】　　　　这一句邀约比周五有空吗要高明得多，它同时表达了一种姜朝很受欢迎的假定。姜朝当时却没有察觉太多，正好通过微信和客户谈事情的她注意到后，很快回了一句：【哈哈暂时还没有】　　　　高下立判。　　　　两人没有约去Liquid，可能对还互相不怎么了解的男女，第一次单独会面就去酒吧，实在不够正式。陆洲表示自己对上海的餐厅已经不熟悉了，让姜朝挑地方，她最后就挑了一家市中心环境性价比都还不错的港式餐厅。　　　　都说和一个人的亲疏程度取决于见此人需要花长时间打扮。姜朝觉得此理适用于大多数不精致也不邋遢的普通人。　　而让一个普通女人花最长时间打扮的情形，莫过于见潜在对象，见前对象和见商业客户等重大场合。　　　　出门前，姜朝在落地镜前检视了自己一番，想起来漏了最后一步：香水。　　　　香水这东西看似可有可无，姜朝常会忘记，毕竟注意个人卫生衣服又干干净净不用香水人也味道清爽。然而在男女之事上，香水倒却是个挺奇妙的东西。荷尔蒙散发后的淡淡香水味，在嗅觉上是一种先行刺激，微妙却又在不易察觉间奏效。　　　　当然，喷着喜欢的香水和化一个精致的妆本身也能让自己心情愉悦。每个人都喜欢更体面的自己，不为谁。　　　　姜朝几乎是踩点到地方，餐厅在一家露天广场里，她坐扶梯上楼，远远看见陆洲从另一个方向往餐厅门口走。　　　　一米八几的个子，宽肩，素色体恤衫，直筒休闲牛仔裤，一双白色板鞋，偏偏就鹤立鸡群。谁说长相好身材好的人不是上天的宠儿？人到底还是感官动物。　　　　两人从不同方向走到餐厅门口，四目相对时，陆洲冲他笑着挥了挥手。姜朝微笑地点了点头。　　　　“订了位置，姓陆，两位。”　　陆洲和服务员说话时，姜朝在一边嘴里嗫嚅了一句：“长得还真可爱。”　　“嗯？你说什么？”　　姜朝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入座，位置靠着窗边，明亮的灯打在两人身上，陆洲让姜朝点菜，她问了他的忌口，就点了两荤一素再加上点心和饮料，都是亲验好吃的。　　　　“今天的更新写完了？”陆洲随口起了话题，姜朝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走。　　“当然，而且有灵感的时候，我会多存点稿。”　　“不错不错，是负责任的作者。我念高中的时候还想自己写小说呢。”　　“哦？”姜朝挑眉。　　“写过一点，我自认为是科幻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天涯情感的热帖，也是没想通。”　　“哈哈，那你也算我同行了。”　　陆洲摆手，笑：“那真不敢。就写了点，然后就没下文了。现在最多就是看看别人的东西。”　　　　“韩寒的APP？”　　“哈哈，是，在国外的时候每天睡前最后一步程序就是看一篇上面的短篇，看完正好睡觉。”　　“我倒是认识个他旗下的作者，叫周启铭，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　　“诶，我还挺喜欢他的，你认识？”　　“虽然算不上一个圈子的，但也巧合地认识了，一起玩过狼人杀，还挺熟的。”　　“厉害厉害，意外惊喜。”　　　　随口聊了些，菜就上来了。陆洲直夸姜朝会点菜，每一道都做得好吃。　　　　两人谁也都没提Liquid那件事，就谈天说地，东拉西扯，并没有什么目的性，这倒让姜朝觉得挺舒服。　　　　她遇见过太多把目的写在脸上的人，恨不能和你吃顿饭就扒拉清楚你的前后二十几年和未来三五十年。了解一个人是可以轻易用问答的形式完成的吗？你我互把自己的要求摆在台面上，一一比对，先别说情感无处安放，就要从道理上来说，这样的方式也不科学。　　　　人这种复杂的动物，是最不可用“速食”的方式来贴近的。　　　　“对了，你会骑自行车么？”陆洲的问话把姜朝有些飘散的思绪拉回当下，此刻他们已经吃完饭在路上散步了。　　　　自从共享单车火热后，上海大大小小的街头，都布满各种小黄、车，小橙车的身影。从前姜朝觉得不会骑车并没有什么大碍，近的可以走路，远的就公共交通或者打车。谁能料到有一日骑自行车会成为一种潮流，环保低碳，还是互联网新兴趋势。　　　　姜朝叹了口气：“没学过，也没想到会因此落伍……”　　　　“哈哈，我很喜欢骑车，速度快起来感觉很好。回上海还没怎么骑过，现在的天气很适合夜骑。听沈司说我们住的都近，本来还想邀请你一起。”　　　　“看来是没机会了，我倒是想学，但一直没紧迫感，就搁置了。”　　“要不，我教你？”陆洲接了话头。　　　　“好啊，就是到时候你别嫌我笨手笨脚。”姜朝眨眼。　　“我相信你是棵好苗子！”陆洲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让姜朝有点哭笑不得。　　　　两人走了一段，陆洲打车送姜朝回去。到小区门口，姜朝下车，陆洲让司机稍等片刻，也下来同她道别。　　　　“谢谢，今天很高兴。”　　姜朝和他礼貌友好地挥手告别，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回复是：“谁让我长得可爱呢？”　　　　陆洲微微咧嘴，笑得含蓄却又得意。　　姜朝心里咯噔一下，三年模拟五年真题，这张卷子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