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

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改变。木彦心里喃喃自语。　　她刚刚走进家里，就听到两个人在哭诉，大步走进客厅，看到一堆年轻夫妇正在哭泣，似乎对仆人们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木彦上前。　　那对年轻夫妇看到神婆回来，眼睛里立刻有了光，嘴角的泪水化为笑容，“是神婆！神婆，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木彦大致了解他们所求之事，便跟着他们去了家里。山坳子里的小村落，与世隔绝，几乎没人管，尽管当今技术如此发达，也没人注意到那个小小山坳子里竟然还住着几户人家，那些人天生与山水为伴，很少出山。要不是家里发生了怪事，那对夫妻应该不会出山找木彦。　　好压抑！木彦一靠近那间屋子便觉得胸口发闷。那对夫妻似乎很怕，不敢上前，只带着木彦来到门外便悄悄躲开了。　　木彦轻轻推开了门，探出一只脚、两只脚，四周的氛围变得更沉闷、压抑，仿佛天随时都会塌下来，屋子里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杂物。她四下查看，终于发现墙角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睛一看，不禁惊诧，竟是一条黑蛇。黑蛇高昂着头颅，两只黄色的眼睛诡异地注视着木彦，口中吐着红惨惨的蛇信子，木彦咽了一口唾液，后退两步，那黑蛇也向前逶迤了两步。　　“别动！”木彦大喝一声。　　那黑蛇似乎听懂了，将头微微向□□斜，这时，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清澈而又稚嫩，“你是谁？”　　“谁？谁在说话？”　　“是我！”　　“你是谁？”　　“我就在你眼前。”　　最后木彦把目光落在面前的黑蛇身上，“是你吗？”　　“是我啊，好久没人来看我了！”木彦从那声音里听出一丝落寞。　　“你就是他们说的怪物？”　　“我不是怪物！”那声音落罢，眼前的黑蛇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只是那双黄色令人禁忌的眼睛依然表明他的不一般。　　“你能变成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好像对木彦产生了兴趣。　　“我是神婆。”　　“神婆？你是来杀死小黑的吗？”小男孩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你叫什么名字？”　　“无生。”　　“无死无生。你想恢复正常吗？”　　“什么？”　　“就是不再变成刚才的那个样子。”　　无生黄色的眼睛转了几下，朝她点了点头，却忽然又摇了摇头，木彦有点惊讶，问他为什么。　　“神婆姐姐，我虽然很想回到正常的人群里，可是那样的话我就永远失去小黑了。它在我的身体里，从我出生，不，从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和我在一起了。我能感受到它的一切，它一直陪着我，虽然是因为它我才被别人说成是怪物，但我还是不想丢下它，只有它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我才不会感到孤单。”　　木彦没想到无生会说出这种话，尤其是他才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般情况下，人类不是最厌恶那些所谓可怕的生物吗？木彦在心里微微叹息，但是她已经答应了他的父母帮他恢复正常，可是现在她想尊重孩子的意愿。　　“无生，那你想不想像别的人一样正常生活下去？”　　无生点了点头，黄色的眼睛晶亮。　　木彦蹲下身来，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　　无生半信半疑地伸出手，用小拇指勾住她的，“什么约定？”　　“闭上眼睛！”　　无生听话地闭上眼睛，木彦把一只手覆在他眼睛上，对着手背吹了口气，她脸颊上的心形胎记微微发亮。　　“好了，可以睁开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无生眨了眨眼。　　“没事，以后你就可以正常去玩了，不过，答应姐姐，不可以随便让别人看到小黑，好不好？”木彦拍了拍他的头。　　“知道了！”无生疑惑地牵着木彦的手出了门。　　不远处的那对年轻夫妇看到木彦牵着无生出来，激动地跑了过来，将无生抱在了怀里，“真的正常了，眼睛变成黑色了！”　　“本来就没什么事，无生是个很棒的孩子。”木彦朝无生眨了眨眼，“无生，要遵守和姐姐的约定啊！”　　无生知道小黑还在自己的身体里，便笑着说：“无生一定会的！”　　在离开之前，无生偷偷告诉木彦，他想和小黑一起拥有这个身体，想要和小黑分享自己的快乐。木彦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想不到这到底是什么缘分，便在藏书阁里查了一下，终于在一本《异生录》里找到了相似的例子。　　“起源国2000年，一孕妇王氏，无意吞下一蛇卵，此卵异，名为“共生”，遇共生之物，皆可与之共享身体、魂灵。一朝，王氏诞一麟儿，浑身金麟，瞳异色，为明黄，铜绿。时人皆以为神，磕头跪拜，十天不止。”　　《异生录》里只有这么一小节，也不知道后来王氏生下的那个孩子经历了什么，会不会和无生不同？木彦无从得知，只知道，无生和小黑会继续以共生的方式存在下去，直到那个驱壳停止运转，也许那时他们的灵魂会分离，可是这些谁又说得清呢！　　放下手中的《异生录》，木彦抬头看见窗外一株李树上开满了桃花，以李为体，桃李共生，到底是桃还是李？就算不知道答案，也应该不会觉得这类“共生”很奇怪吧？肉体掩映下的灵魂，有谁能真正看得清？　　木彦喃喃自语：“我是谁？神婆？木彦？女人？还是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只是别人说，只是神安排，我就自然而然做着这些事了。”　　守夜仆人从外敲门，轻推开门，朝木彦微微一笑：“小姐，该休息了！”　　“对了，我还是木家小姐！”木彦在心里自语。　　“我知道了，你先去歇息吧，我马上就休息！”木彦报之以和颜悦色。　　也许第二天又是好天气，又是风和日丽，又是桃花烂漫，木彦轻轻走出藏书阁，回到了卧室，关灯，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有些腼腆但依然强势，木彦闭上眼睛，口中轻吐：“果然都是两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