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嘀嗒，嘀嗒，什么声音？嘀嗒，嘀嗒，谁？——依然没有人来吗？　　木彦经过一个三岔路口，看到路边站着一位老婆婆，她走过去，将手中的雨伞移到她上方，“您在这里干什么？”　　“我等人。”　　“等谁？”　　老婆婆脸上竟然露出少女般的羞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　　“他跟您说在这里等他吗？”　　“是啊，我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可是他总不来，总不来。”老婆婆带着一丝娇嗔。　　“老爷爷长什么样子？他说一定会来吗？”　　“是啊，一定会来的，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等着啊。”　　木彦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沿着她望着的方向望去，“你们什么时候定的约定啊？”　　“很久以前。”老婆婆似乎想起了什么，咕哝着，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小的时候，我不过是个下人，而他是个少爷，从小我被父亲卖给了他们家，就一直跟着他了。他总是很照顾我，有什么好吃的也总喜欢跟我分享。我们一起放风筝，一起钓鱼，一起玩水，有什么好玩的他也总带着我，就是上学的时候，他也总是让我跟着他。渐渐长大，他的同学开始开玩笑说我是他的童养媳，他似乎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总是把我带在身边。　　“可是，这些话渐渐传到了他父亲和母亲的耳朵里，他们不再让他带着我。慢慢地，我们就不再见面。突然有一天，他跑过来告诉我说，‘阿秀，我喜欢你’，那时候，我的心里怦怦直跳，跟他说我也喜欢他。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因为从那之后，我就被他们家赶了出来，他娶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从此我们就断了联系，而我也一直没有嫁人，一个人独自生活。　　“喏，就在不远处的小房子里，我就一直待在那里。大概过了三年，我收到了一封信，是他写的，我认得他的字，那么端正，那么潇洒，他在信上说让我等他，他说他一定会来找我。”老婆婆眼睛里泛着泪花。　　木彦挽住她的胳膊，“奶奶，老爷爷没再来过信吗？”　　“没有，他说过要来就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他。”老婆婆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她这么坚持？木彦不太明白，那个叫阿秀的女人坚持了一辈子，无论风雨，她都在等那个人过来，可是那个人还是没来。　　“奶奶，他会不会不来了？”　　“不会的，我信他，他说就是死了，也会······”老婆婆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的光突然暗淡，“难道他已经死了？”　　木彦感觉到她的无力，搀着她回到了她口中的那间小房子，简陋却简洁。　　“奶奶，您别急，我会帮您站在那里等他来！”木彦说着就要出去，却被老婆婆拉了回来。　　她摇了摇头，“不要了，丫头，我知道，我早该知道的，他不在了。”那双干枯的手紧紧握住木彦的手，微微颤抖。　　忽然屋子里闪过一道光，木彦抬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老爷爷，他真的已经死了，“您来了！”　　“阿秀，我说了我会来，就算死我也会来。”　　阿秀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只是呆呆地看着床头挂着的一条红色围巾，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那红色围巾已经褪了颜色，变得干枯而没有生气。　　“阿正，你是不是怨我？还记得那条红围巾吗？那是你给我买的。”阿秀自言自语。　　“我没有，我怎么舍得怨你呢？我知道你的倔强，你的骄傲，你不愿意将就，就算那时我求你嫁给别人，你还是骄傲地拒绝了。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唉，果然是怨我不肯嫁给别人吗？”阿秀叹了口气。　　“阿秀，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呢？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和家族反抗到底，只为了你，这一世是我欠你，阿秀啊！”阿正回答她，可是她却听不到。　　木彦听着他们虽然近在咫尺，但却天人两隔的对话，眼睛酸酸的，“奶奶，爷爷他来了，他就在这里，奶奶！”　　“傻丫头，他不会来了！”阿秀深呼一口气。　　“阿秀！我在这里！”阿正想抓住她的手，但是因为是魂魄，却只能从她身上穿过去。　　木彦伸手握住了阿正的手，脸颊的红色胎记微微发亮，她把阿正的手交给了阿秀，只见阿秀双眼一亮。　　“阿正！”阿秀沙哑的声音夹带着哭泣，“你在这里，你真的在这里！”　　“阿秀，对不起，我老了，就先去那边等着你了，放心，我会等你，一直等你，你不要来得太快，否则我没办法好好收拾屋子，还记得小时候，你虽然是个下人却总要我这个少爷来伺候，阿秀，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阿正说完看了木彦一眼，“神婆小姐，请你帮我照顾她，谢谢！”　　木彦朝他点了点头，感受到一股凉风，床头的红色围巾在那一刹那似乎变得鲜亮。就在握着他手的那一瞬，木彦看到了他的整个世界，他的记忆里都是阿秀的影子。　　春天花草香，夏日清风凉，秋夜梧桐雨，冬日白雪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一切都属于阿秀，他的世界里都是她。就算后来娶妻生子，尽了作为丈夫、父亲的责任，每当夜深人静，他也只会想着那个给了他爱情的阿秀。　　生不同枕，死亦不同穴，但是他的灵魂永远属于她。　　木彦安慰阿秀，告诉她自己看到了爷爷，告诉她爷爷还在爱着她，告诉她不要悲伤，“奶奶，我会常来看您的！”　　“好啊，丫头，我看到你就觉得看到了自己的孙女一样。”但她却从未结婚，从未享受过膝下承欢之乐。　　阿秀和阿正的爱情未免太让人难过，太让人哀婉，若是那时候他们就没有分离，应该就不是现在的结局了吧。木彦心里想起了陆铭恩，莫名感到心痛。　　黄昏雨停，晚霞似锦。　　“我喜欢你，陆铭恩。”木彦轻轻告诉自己。　　一阵清风过，微带着雨的树叶上洒下水滴，濡湿了木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