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亏空补上来后,小侯爷准备回都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蜀州。这个蜀州官场都想放鞭炮,送走这尊瘟神。    叶行之则是给蜀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送了请帖,说是本月十五,小侯爷大摆宴席,宴请各位大人。    主宅里为了宴席忙碌,跟别院倒是形成了对比。自从叶善之回都城后,别院是彻底冷清了。    这几天,也没见着叶行之。    一天两天,钱亦心倒是有些想念。她看着一池红鱼,有些愣神。    唐麟的案子也非全无进展。李通死后,没几天就传出消息,赵康平去徽州捉贼,被贼人砍去了右手。    叶行之派了几个护卫,一路跟着赵康平回蜀州。可惜,怎么都没找到那只被斩断的手。那只右手,必定是斩断之前便是森森白骨。只要找到它,便可顺利捉拿赵康平。    还有他背后的人。    尚武这时送来一封信,“大小姐,信是门缝里发现的。并未看到寄信人。”    信封没有署名,连收信人都未写。钱亦心拆来信封,上面写着,“要想找赵康平的断手,酉时到城外五里亭相见。”    落款:唐嘉玉。    尚武道,“大小姐,这一定是个陷阱。”    “我知道,”钱亦心说道,“只不过这一趟我还是要去的。”    “大小姐,不如您听大人的话吧,回都城……”    她摆摆手,示意尚武别说了。她道,“我爹的死,太过蹊跷。以前不知道也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是一定要调查清楚的。”    钱亦心,“走吧,跟侯爷说一声。”现在两人,是被栓在一起了。    她与尚武到了主宅,甲子却说叶行之不在府中。    明日就是宴席了,他必定有要事要忙。钱亦心将信交给甲子,便带着尚武出了城。    酉时,唐嘉玉准时出现。失踪了十几日,气色较之于之前倒是好了许多。    唐嘉玉依旧是一身红衣,却跟之前有了很大的差别。红还是红,不再是麻布红,而是丝绸红。短短十几日而已,连穿着都变了。唐嘉玉背后,必是有人啊,还是个财力不俗之人。    钱亦心直奔主题,“赵康平的手呢?”    唐嘉玉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来了,就应该知道,不会那么容易的。”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从唐嘉玉身后一拥而上。刀光剑影,直指钱亦心和尚武。    尚武反应极快,立即将钱亦心护在身后。罗刹剑剑气如虹,一剑挥去,剑气扫到之处,皆无生还之人。    可这群黑衣人,跟蚁穴的蚂蚁似的,源源不断地涌出,怎么杀都杀不完。尚武的剑势越来越弱……    钱亦心暗道不好,中计了。那群黑衣人,根本不会武功。这是要活活把他累死。  “往高处走!”    五里亭叫是叫五里亭,不过是一处石亭,另外有几张石凳而已。周围一马平川,没有高处。    为今之计,只有上树了。两人纵身一跃,靠着轻功,站到树冠顶端。    唐嘉玉笑了,像是在看被斗败的鸡,“钱亦心,你以为只有这群武痴么?”  她接着说,“画骨门的人,早就在等你们。”    钱亦心道,“你大概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瓶粉末,顺着风向往下洒。只要吸入药粉,两天都不能动弹。    唐嘉玉大喊,“快捂住口鼻!”    晚了,这世上最快又无声的是什么,是风。顺着风,黑衣人皆瘫软在地。    钱亦心火速给了尚武一颗药,“吃下去。”    尚武道,“那您呢……”    “别废话,快吃!”    尚武只得照做。    钱亦心说,“一会儿要是拼不过,你千万记得护住心脏。”只要心脏完好,再重的伤势,吴二弦都能医治。  “还有,别为了救我拼命。”    尚武大惊,“大小姐,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救您!”    这蠢货!    钱亦心来不及多解释,只说,“我暂时安全。若是你死了,谁去通知侯爷来救我。”    尚武还想说什么,被她一眼瞪了回去,也不敢再说了。    钱亦心大声道,“唐嘉玉,你居然为杀父仇人卖命。”    “害我全家的人,是你们!”唐嘉玉咬牙切齿,“若是没有你们,我一家人又怎么会死于非命!要不是你师父,我爹怎么连个全尸都没有!”    “杀你爹的人,是画骨门。”钱亦心说道。    唐嘉玉满脸凄惨,连声音都变得凌冽,“是你哥!一切都是钱轶言害的!他骗我爹,说是协助他找出十五年前的真凶,他就娶我!结果,我爹死了,钱轶言居然说,若是我不听你的话,婚约作废!”  她的面目变得凶狠起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害的!我爹白死了!钱亦心,我要你陪葬!”    钱亦心不由地在心里数落起来,钱轶言啊钱轶言,你居然也有翻船的时候。她略微思忖,还是说道,“杀你爹的是画骨门。”  “我爹是你们钱家兄妹害死的!”唐嘉玉大声道,“画骨门门徒何在?今日我就要为我爹报仇!”    多说无益。唐嘉玉将仇恨都推到钱亦心身上,不是为了给唐麟报仇,而是借着为唐麟报仇的由头,找更大的好处罢了。谁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杀谁的利益更大。毫无疑问,她已经彻底投入画骨门了,连李通的仇都不报了。    钱亦心暗道,人心啊。    然而钱亦心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感叹。唐嘉玉话音一落,隐匿在暗处的黑影,统统现身。    钱亦心低头粗略一数,至少有几十个人。凭气息判断,倒不是什么高手,不过中上水平。不过现下,尚武体力被耗去了大半。她自己又是空有内力,使不出招式……    她对尚武,“记住刚才我对你说的。”    “可是大小姐……”    钱亦心出奇地平静,“他们是要活的。”不然刚才不会故意拖尚武的体力了,直接杀了他们就可以。    “不过你就说不一定了。”她眼中有担忧,满是认真,“今日我们是逃不掉了。尚武,不要想着救我,保命要紧。”    尚武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唐嘉玉是真心厌恶钱亦心,“看着你们都要死的份上,让你再多说几句。”    钱亦心后悔了。早知道唐嘉玉这个蠢货居然会投靠画骨门,怎么也不会让她走出主宅的门。她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直指唐嘉玉。她的内力深厚,绝不在叶善之和郑真真之下。这一下,凭着唐嘉玉的功力,根本挡不下来。    可这一针,并未打到唐嘉玉的身上。而是被人生生接住了。接针的人钱亦心见过,在曾经的知府大人,杨易文的府上。    温如炎。    他皮肤极白,甚至有些病态。今日,他穿了身白衣,面上罩了层紫色的纱。身材高瘦,薄唇凤眼,整个人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手中握着银针,看着钱亦心。他的声音像泡在寒潭中的利器,又冷又低沉,“不愧是罗刹剑之女,小小银针,在姑娘手中,竟然也能发挥出如此威力。”    唐嘉玉与刚才判若两人,“多谢门主相救!”语毕便要贴上去。    谁料温如炎一把推开她。他轻轻一跃,便站了树冠之上,与钱亦心不过三步的距离。  他道,“上次还不曾和钱姑娘好好说话。”    尚武警觉地将钱亦心护在身后。    钱亦心说,“告诉侯爷,是那个‘温家’。”    “钱姑娘在我面前提叶行之,真是刺耳呢。”温如炎又道,“你身边的男人,实在太多了。”    他虚晃一掌向尚武,尚武一躲,温如炎又是一掌。掌力十成十,尚武不敌,从树冠上直直落下。    温如炎命令道,“把他解决了。”    尚武还未站稳,就被门徒们围住。    温如炎又说,“钱姑娘,我们走吧。”    “门主!”唐嘉玉双刀出鞘,“我现在就杀了她,为我爹父亲报仇!”    唐嘉玉话音刚落,一根银针便穿透了右肩胛骨。银针,是刚才钱亦心刺唐嘉玉那根。而发针的人,是温如炎。    唐嘉玉捂住右肩,半跪在地上。这伤势,她的右手,永远无法提刀了。她撕喊,“为什么!”    要抓的是钱亦心,而她毫发无伤。而自己,武功被废个大半!她之所以厌恶钱亦心,不过也是这个原因。她与钱亦心皆是死了爹又没了娘,钱亦心却能靠着男人四处吃得开。  而自己呢,除了李通舅舅,连尚武都给过她脸色看。本来想着,有钱轶言在,那么她是可以忍的。可偏偏就连他,都向着钱亦心。李通死的前几天,钱轶言来信,尚武避开了钱亦心,将信给了唐嘉玉。信中只有一句话,“若是再胡言乱语,婚事作废”。    唐嘉玉早就知道,唐麟和钱亦言之间的约定。甚至在唐麟犹豫时,是她说服唐麟同意的,为的就是状元夫人的位置。结果,却是这样……于是她投靠了赵康平,即使他杀了李通。    所有的人都向着钱亦心,所有的人都来羞辱她。而所有人里面,钱亦心是羞辱她最深的那个。而现在,连温如炎居然也因为她,废了自己的右手。    唐嘉玉眼里极恨,钱亦心,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温如炎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唐嘉玉,像是看一只不足为道的蝼蚁,他反问道,“我还需要向你解释?”    唐嘉玉连连摇头,温如炎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即使有不满,也敢怒不敢言。    树冠之下,尚武一人渐渐不敌画骨门众人。钱亦心担忧,借着高处,掏出银针,全力一击,例无虚发,门徒便倒了小半。    衣袖里还有些针,钱亦心连忙拿出,却被温如炎止住了。    “他今天是必须死的。”他道,“至于你嘛……”    钱亦心道,“我跟你走。”    “哦?”温如炎反问她,“钱姑娘如此自信?”自信他不会杀她。    “前尘往事,总是要弄明白的。那个时候再死不迟。”    温如炎听罢笑了,他长相凌冽,这个笑怎么看都是假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他继续说,“还有一个原因。”    钱亦心摇头,“我这个妹妹应该是引不出钱轶言的。”    温如炎笑道,“钱姑娘啊,若没有上一辈的事,我真想娶了你。”他搂住钱亦心,动作温柔,像是对情人。    可钱亦心知道,他的手,正扣在自己的命门上。她挣脱不开,只说道,“无论有没有上一辈的事,我都不会嫁给你。”    温如炎对门徒说,语气发狠,“把他杀了。”    “走吧,钱姑娘。”    他搂着钱亦心,路过唐嘉玉身边,“记住,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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