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贤人

相邑的路上，有三个人分外地醒目。领头的年轻男子一身葛衣，摇头晃脑地，一边走一边拿石子往前面扔。路边百姓避之犹恐不及，纷纷给他让出一条大路来。男子身后是两个带着佩剑、相貌堂堂的武士，紧紧跟随在男子身后。从百姓堆里不时传来几声讥笑，夹杂着妇孺的指指点点：　　“瞧那个傻子，又呆头呆脑地出现了。前日我见到他跟一个乞丐在树下抢破碗呢，怎么现在有两个衣着光鲜的贵人跟着他啊？”　　“这就奇怪了，这傻子除了那破乞丐还有人理睬？”　　“我看这两个贵人是糊涂了吧，怎么跟着个傻子？”　　“依我看，是这个傻子犯了事，被这两个人抓去了。”　　“这傻子素日来赖着那臭乞丐，抢他的吃喝，还占了他的床铺。还不会是那乞丐生气喊人抓他了吧？”　　“一个臭乞丐哪里会有人搭理？一定不是他啊。”　　百姓的话语像烦人的苍蝇声，一句句都飞入那两个武士耳朵里。他们不禁交头接耳：“怎么？我们找到的贤人是傻子？”　　“不会吧，这不是按着画像找的······”　　其中一个决定试验一下，于是轻轻拍了拍前面男子的肩膀：“啊，伊祁大人，您为何一直在扔石子？”　　“前面很多蚊子，我用石子扔死它们。”他转过头来回答，然后恶狠狠地扔着石子。　　“这下子麻烦了。假的假的！这个贤人是假的！”一个武士压低声音说。　　“可这明明是按着要求找的啦，还能怎么样？假如今日带不到贤人面见冯大人，我等性命不保啊。只能带他去碰碰运气啦。”　　前面的傻子没有听到后面两位武士懊恼的对话，还是恶狠狠地丢着石子：“砸死你们这些死蚊子，让你们吸干我精血啊，让你们扒我皮肉！砸死你们这些死蚊子，让你们害我夜不能寐啊，让你们毁我家园······”　　“这······”冯大人将这位武士刚刚送来的傻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很多遍，捏着八字须陷入了沉思。两位武士紧张地垂手侍立，其中一个咽唾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当冯大人的眼光移过来时，他吓得直抖腿。　　“哈哈哈，他放屁！”傻子指着那位面如土色的武士叫起来。　　冯大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傻子身上。他又观察了傻子一段时间，当他感觉两位武士对他的权威有些怀疑的时候，他不得不当机立断地说：“既然他和太师提供的画像上的人一致，又有信物，那么他必定就是太师吩咐我们找的尧帝后人了，错不了的。”　　“可是······一个傻子，会是殷王需要的贤者吗？”一个武士低声问道。　　“只要是尧帝、舜帝、伏羲、神农的后裔，便一定就是殷王想要找的贤者。这是太师大人的话，无论是正常人，还是傻子！”冯大人挺直腰板义正言辞地说。　　两位武士诺诺称是。　　翌日，冯大人行府门口来了一个乞丐，大声喊叫，死活不肯走。　　“给他点银子不就走了，这点事情也要向我报告？”冯大人明显有点不耐烦。　　“可这乞丐不要钱，只说要见前几日来的傻子。”　　冯大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最终还是正色道：“让他进来吧。”　　“大人······是这样的，那位兄台多日来一直赖着我，抢我饭菜和床铺，我都没介意什么。可是他还觊觎着我讨饭的破碗，千方百计要夺取。我死活不给，才让它得以保全。如今听闻那位兄台犯事得罪了大人，料想他已无生机。我昨夜想了很久，还是将破碗送上，了他一个心愿罢。”乞丐说道，拿出一个碗口崩了一小块的黑陶碗。　　冯大人豆大的眼睛盯着那口破碗，肥腻腻的圆脸倒影在黑亮的陶瓷上。为这一个破碗要来打扰本官，你这乞丐活得不耐烦了吧？　　“啊，妹妹！菡杨！阿兄好想你！”傻子闪身飞来，一下子接过乞丐手上的破碗，贴在胸口叫唤。冯大人原本想为难这个乞丐，可见到傻子这个反应，只好客气地让人将乞丐送出去。　　是夜，傻子一直抱着那口破碗，甚至睡觉也摸着它絮絮不停，完全是将这个破碗当做自己的妹妹。冯大人在找到他之前，也曾了解过他的生平。他是尧帝后裔，名叫伊祁秋逸。有个妹妹，叫伊祁菡杨。前几年，妹妹突然失踪。兴许就是因为妹妹的突然失踪，才导致他如今的疯傻。　　天亮后，依照计划，冯大人和几位武士带着伊祁秋逸坐马车奔赴殷都。　　马车上，伊祁秋逸一边摸着破碗，一边感激地对冯大人说：“秋逸乃是布衣草芥、贫贱之人，承蒙大人与太师大人提携，得以入仕殷都。今后若能飞黄腾达，必定不能相忘。”　　冯大人大吃一惊，回头看了看伊祁秋逸。后者面目清秀，目光沉静，虽说不是什么惊人容色，却在稳妥里显露出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这种自信，居然出现在一个傻子脸上！　　“伊祁大人客气了，您是太师指定要寻的贤者，也是天意给殷王的指示。”冯大人回答道。　　“小人尚未入朝，便被称为‘大人’，实在是不敢当。不知我这尧帝后裔的身份和入仕有什么关系？”伊祁秋逸谦逊地问道。　　“几年前，殷王上山打猎迷了路，竟闯入一间云雾缭绕的宝亭上，亭上依稀见到一个神仙念到：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凶吉，此四人都为商朝最为贤能之人物，四人集合，就可以一统天下了。殷王吃了一惊，想要上前去请教，才走了几步，那亭子并人都没了，殷王只好叹息而回。回来后就一直在寻找才人了，也不知哪个是。后来在太师建议之下，由贞人和巫师作法，推算出天意。这四位贤者，分别是舜帝、尧帝、神农、伏羲的后人。”冯大人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其他三位贤者······”　　“伏羲的后人一年前已经被太傅找到了，现在是朝中的大亚风秦。其他两个，太师也正派人寻找。”冯大人笑了笑：“相信很快就能够集合这四个人。”　　“哦······四人集合，一统天下。”他低低念道，脸上荡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