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修长的手在她的鼻尖又是揉,又是搓,还啧啧了两声:“瞧你平日里正经八百的,弄个竹筒饭,还落得满鼻子灰。” 姜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不过是看后厨被自己折腾得人仰马翻,忙不过来,所以一时兴起搭了把手。 “你怎么不早说?”姜嫀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下意识自己摸了摸鼻子。 这人就这样一直看着自己,笑话到现在? 季禹鸣瞧着她那只轻抚鼻尖的小手,如若柳扶风,心中一旌,中秋回来,是不是该惩罚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大夫呢? 等到了八月十四,珣哥儿回来,听着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学堂趣事,姜嫀喜的眉梢眼角全都是笑。 天见犹怜,她的珣哥儿还是好好的,她还有机会可以护着他,免他受罪,免他受扰。腻腻歪歪了一天,极好地弥补了她心中的遗憾。 但到了晚间,吃过晚饭偏偏就出事儿了。 一开始父亲叫走了珣儿,姜嫀便在忙碌着明儿个十五的琐事,顺便看看给珣哥儿带走的东西是否都备齐了。 父亲突然唤人来请,姜嫀想着大约是要嘱咐明天祭祖事宜,便去了前院。谁知,进了书房,陶氏和姜萱若都在,珣哥儿正哭着呢。 姜嫀一急,忙上前去:“你这是怎么了?” 姜珣见姐姐来,一下子扑到姜嫀怀里:“姐姐,我痒。” 姜嫀低头一看,珣哥儿的脖子上,不知何时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因为被抓挠过,还有好几道红印子。 “姜嫀,你看看,”陶氏突然上前,将珣哥儿拉到自己怀里,一脸的痛心,“珣哥儿一回来就黏着你,你倒好,你便是这般疼你弟弟的?便是这般照顾他的?” 姜嫀没料到会这样,急声道:“可曾瞧过大夫了,我瞧着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岂有此理,”姜铸铁青着脸,“他可是你弟弟,你若不会照顾,自有你娘在,你逞什么能耐?” 虽然不知好好的为何会这样,但事已至此,姜嫀除了心疼便是自责,她垂下头,低声道:“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弟弟。” 姜珣从陶氏怀里挣脱出来,跑到姜嫀身边,扯着衣领,红着眼眶:“姐姐,我觉得这衣服很扎人,咱们去换衣服吧。” 姜嫀仔细瞧了瞧,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衣服不就是那会姜萱若说要送到珣哥儿房中的那一套?难道是这衣服有问题? 姜嫀心里想着,便伸手想往珣哥儿脖子里探。 姜萱若见状,忙扬声道:“姐姐既然知道错了,难道不应该受罚吗?” 姜嫀一惊,不知道她又要闹什么花样,便住了手,敛容道:“我知道这次是我粗心大意了,下次自会当心。” “话虽如此,可是珣哥儿是咱姜家的宝,你这做姐姐的如此不上心,保不齐下次又会出什么夭蛾子。”陶氏见姜珣跟自己不亲厚,狠狠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姜嫀恨声道:“二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厚道了。我是珣哥儿的姐姐,难不成我还会害他?再说了,这起疹子的缘由还不清楚呢。衣服是你送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呢。” 珣哥儿的衣物主要还是由陶氏打理的,按理来说,此时还不到陶氏敢对珣哥儿下手的时候啊。 可是这好端端地怎么会起疹子呢?难道是姜萱若? 陶氏闻言,立马一副委屈的样子,扑在姜铸的肩膀上,竟是哭了起来:“老爷,我这也是心疼珣哥儿,嫀儿她,她……“ “放肆,“姜铸重重地拍在手边的案几上,”你何时学会了这般伶牙俐齿?连你娘都敢顶撞?是不是要我请家法?“ 姜珣怯怯地拉了拦姜嫀的衣袖,弱弱地说道:“姐姐,我没事,你别惹爹爹生气。“ 姜嫀见父亲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早已寒了心,对这个父亲,她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期待。只是他再这般纵容下去,将来陶氏要断姜家根的时候,他可还有脸面? 姜嫀眉头紧簇,言语间更加犀利起来:“她做娘也要有娘的样子,我自小便没了娘,爹也是别人的爹。“ “反了反了,岂有此理,你,你给我跪下,“姜铸气得胸口直抖,猛地站了起来,”去,去拿家法,今晚上我要好好地教训这个不孝女。“ 在他的印象中,大女儿柔弱,二女儿娇俏,一家子和乐融融。可谁曾想,一场病好后,大女儿完全变了样,让他竟觉得格外陌生又熟悉。 姜嫀拗气,二话不说跪了下来。所谓家法,不过就是鸡毛掸子,挨几下没有关系。但要她和以前一样窝窝囊囊,办不到。 “老爷,老爷,你消消气,嫀儿也是一时糊涂,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吧。明儿个就是十五,若是伤着了,别人会说闲话的。再说,她可是未来的世子妃呢。“陶氏拉住了姜铸,说得情真意切,可眼里却闪过了一丝不甘。 姜嫀暗地冷哼了一声,别开脸,不去看那一对。 人要脸,树要皮,陶氏最擅长的就是假惺惺,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在为自己说情,但实际上无疑于火上浇油。 果然,姜铸的眉头越皱越紧,怒气冲冲地说道:“现在就这般莽撞,以后嫁出去,岂不是丢我的脸。你,你给跪上三个时辰,不许起来。“ 姜萱若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来,娇甜甜地上前挽住了姜铸的胳膊,晃啊晃,撒娇道:“爹爹,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姜铸拍了拍姜萱若的肩膀,缓和了脸色,叹气道:“哎,还是若儿懂事,真是大的不如小的,越活越没出息了。“ 姜嫀静静地跪着,不发一言,此时,再多的话语都是白费。 却听见姜萱若高声道:“爹爹,姐姐有一件百蝶恋花的披风,若儿想借来穿给爹爹看,让爹爹高兴高兴,好不好呀?“ 话音刚落,陶氏便嗔怪了一声:“你这孩子,这个时候提什么披风哟?那披风你姐姐可宝贝得紧,自己都不舍得穿呢。“ “哎呀,娘,我这不是想在半个月之后的赏菊花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给爹爹长脸呀。“姜萱若嘟着嘴,娇娇地笑道。 姜嫀一下就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那件百蝶恋花披风是娘亲一针一线缝制出来,袖子部分是娘亲病倒在床榻之上还熬着夜赶制的,这是娘亲送给她最后一件宝贵的礼物。 “别说是借,就算是送又何妨?她做姐姐的,难道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吗?若不肯,那就跪着别起来了。“姜铸恨声说完,牵着姜萱若和 珣哥儿出了房门。 珣哥儿回头,泪眼汪汪地不舍地看着姜嫀。 姜嫀含着笑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 陶氏走在最后,得意之色便洋洋而现:“啧啧,我早就说过了,让你放聪明点。你也敢跟我们若儿争,简直是不自量力。“ 姜嫀收了笑,也不同她吵,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陶氏见那一双乌黑的瞳仁清冷地犹似秋霜,不由一怔,哼了一声,匆忙跟上前去。 秋夜风萧瑟,玉阶生凉意。 跪了没多久,姜嫀便觉得唇齿发寒,可都抵不过心头上的百年冰雪,任是千锤万凿也岿然不动。 八月十五,中秋节。 姜嫀一早起来便觉得膝盖发疼,人有些发虚,勉强撑着身子祭拜完祖宗。到了晚上家宴,脸色便愈发难看了,惹得陶氏又是闲话连连。 姜嫀也没力气再与她计较,当夜便发了高烧。可是整个姜府除了怀碧和坠儿焦心外,其他人仍是喝着桂花酒,赏灯赏月,其乐融融。 这场病来得突然,不仅让姜嫀没来得及跟珣哥儿道别,更是耽误了去侯府的日子。 本来按理是十六就该去的,等姜嫀病好些,已是十九。 姜嫀一进侯府,元曾连忙迎了上来,笑道:“姜姑娘,你可算是来了。“ 十六那日,侯爷居然不午睡了,早早地便让下人伺候泡澡,坐在厢房里等姜姑娘。 谁知左等右等,等到日落西山,等到月黑风高,也不见姜姑娘来,别提侯爷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十七那日,一早自己便去了酒坊,却被告知姜姑娘去乡下祭祖了,可能有事耽搁了。侯爷的脸色便黑了一层。 十八那日,侯爷亲自去了酒坊,他的脸色又黑了三层。 姜嫀尴尬地笑了笑,依着早前和涂叔商量好的说法,道:“去了趟乡下,有事耽搁了。侯爷呢?“ 元曾引着姜嫀进了院子,就见季禹鸣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剪子,正摆弄着一盆黄杨。 那黄杨枝丛叶茂,叶小如豆瓣,在秋阳濛濛中,翠绿婆娑。 姜嫀行了一礼,盈盈笑着:“侯爷可真厉害,这黄杨被你修剪得煞是好看。” 季禹鸣抬头瞥了她一眼,手上仍不停歇,不冷不热地说道:“舍得回来了?本侯还以为你被乡下的野草野树迷了魂魄呢。” “野草野树哪有这黄杨树好看呀,实在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所以给耽搁了。“姜嫀笑着讨好道。 唉,实在是这病来得急,害她都来不及通知涂叔,没个准信。就是现在也没好全,隐隐还有些头疼。 季禹鸣闻言,手一顿,挑眉问道:“是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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