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附中的假期通常对作业少有要求，习题资料全靠同学们自主认购。陶然对高中没有寒暑假作业感到惊奇，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松口气。相反，同学们自己买的辅导资料恐怕比普通高中只多不少。　　但是附中与其他学校不同之处在于，语文与英语老师大多对阅读书目等做出要求，或是需要完成学校征集的各地域民族风俗文化的调研文章。陶然的高一寒假任务就是，阅读英文专著并准备开学报告展示，上交当地民族风俗研究到教务处。这恐怕是只存在于附中的别有体验。　　　　陶然不喜在公众面前发言。她是极易紧张又力求完美的，这两者特性结合加大了她的心理压力。她越告诉自己不紧张，就越发心虚。英文专著得全程用英语介绍，陶然的英语在当地还算不错，但在人才遍地的附中稍显逊色。她拿着讲稿反复练习了很多遍，但每一遍都稍显不同，人的语气、细微情感时刻发生变化，话语也因此流动起来。　　但是她没有时间再次练习了。　　　　英语课代表，也是副班长宋晓拿着英语老师Marry的电脑走进教室。　　马上要上课了。　　　　“加油同桌！”柳俊旭看出她的紧张。　　陶然微微笑着点点头，不自在地舔舔上嘴唇，胸腔可以感受到自己比平时猛烈的心跳。　　陈晁在后面跟周围人说着什么，全然没注意到少女的紧张。此刻的陶然，在心里默练讲演，全心沉浸，哪有心思再去观察旁的。　　　　“今天是谁做展示？”Marry满脸笑容在讲台上询问。　　陶然起身，拿起U盘，镇定地走上去。呼口气，扬起一个对自己的微笑。　　插好U盘，找到PPT打开，抬头环视教室。室友武楠楠握起拳头向台上的陶然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陶然笑着点点头。　　　　陶然说完这句话，Marry笑着看着她点点头。陶然心里稍微舒口气，还算是个不错的开头。她有条不紊地介绍梗概背景、喜欢的段落等，心里暗自庆幸选了本相对不那么热门的书籍，提升逼格，被提问的几率也小很多。　　陶然在讲台上渐入佳境，言语流畅，语速越来越快，可以看出做了充分的准备。她渐渐由局促紧张地盯着教室后墙，开始与专注看着台上的同学眼神交流。偶尔，陶然抛出一个问题让同学们思考，静等几秒，又笑着轻松地接上话茬，继续介绍自己的想法。　　　　同一大组的蔡儒兴在台下时不时点头，或是应和。陶然被同学的反应激励安慰，顺利地结束讲演。　　等陶然回到座位上，才注意到陈晁一直注视自己的目光。此时的她因为顺利讲演心情愉悦，特别高兴地对着同桌柳俊旭和陈晁笑得灿烂。　　　　下课的大课间轮休，高三的学长学姐在楼梯间熙熙攘攘。　　王鹏在收拾书包，发出不小的声响。陶然回头不解。“你现在回家？”　　“没呢，哪能回家啊。”王鹏低头掏课桌，“我换位置呢。”　　“啊？”陶然觉得很突然。“你怎么突然要换位置了。”　　“老郭让我换的。”王鹏三五下把书包塞满，手里还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试卷。　　柳俊旭听见两人对话，贱兮兮凑过来，“回到小姐姐怀抱了啊？”　　“得偿所愿了。啧啧，王鹏你这可以啊。”陈晁顶着一头卷毛，从课桌上爬起来，惺忪的声音很明显刚刚在补眠。　　　　王鹏气急败坏，“什么呀！我就换回之前的位置，你原同桌也要回来了。你多高兴啊，我走了免得你俩整天欺负我。”　　“呃咳，你之前的同桌可不是这位妹子？”柳俊旭道破。　　“王鹏你个没良心的，最高兴的是你啊！哪个欺负你哦？”陈晁家乡味都出来了。　　“你、你、你。”王鹏顿了下，看着回头的陶然，“还有你，陶然。”　　　　陶然突然莫名其妙被点名，“我怎么你了？”　　“你你你那天不帮我填表！”王鹏又翻起了旧账。　　陶然无奈，“你说你有手有脚，自己不能填个表？”　　王鹏快言快语，“陈晁不也有手有脚呢嘛。哎心寒啊，区别对待啊，我还是换走，再见了朋友，祝你们幸福。”　　　　“？？？？？？”陶然被怼得懵了。　　陈晁反手对着王鹏的虎背一拍。“啪！”声音巨响。　　“陈晁你就这么对你同桌，没有同学情了！”王鹏哀嚎。　　“所以你喜欢的新同桌是谁啊？你喜欢谁啊？”陶然乘势发问。　　王鹏含含糊糊，“没有的事！老郭让我换位置而已！”　　陈晁跟柳俊旭一脸坏笑，王鹏缄口不言，誓死捍卫心中的高岭之花。　　陶然一头雾水，见从王鹏这问不出来，又转头看看陈晁和柳俊旭。他俩这时候倒开始保持神秘的微笑，也不再说话。　　　　喜欢与被喜欢是青春时代最隐秘也最激荡的甜蜜。不用对方做出回应，装作不经意的靠近与搭话，就能满足怀春少男少女的心。　　陶然也并不非要知道答案，喜欢一个人就算被全世界看出来也想要隐藏，被所有人知道也想要假装。陶然理解，她也正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她并不是热衷于八卦的人。她追问王鹏，为了掩盖自己的秘密，为了回过头与王鹏搭话的时候，再偷偷不经意地看一眼陈晁。　　她觉得自己疯了，陈晁坏笑起来也呆萌可爱。　　　　王鹏加快速度，一把抱起还未收拾完的试卷离开是非之地。背好书包还不忘顺便差使陈晁搬书。　　田达维搬回来了。成为了陶然的后桌，与陈晁再次同桌。　　大半年了，陶然想，他应该不记得自己向他借作文看的事了吧。　　陶然此时无从得知，因为田达维的话实在太少了。话少倒也不是坏事，也并不是不搭理人。有问有答，但你不问他绝不多说一句话。啊！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但陶然发现，陈晁与田达维关系似乎不错，两人经常一起进出教室，偶尔柳俊旭也加入其中。　　　　校内球赛将近，最近陈晁和柳俊旭几乎一下课就直奔球场。陶然面对写不完的作业坚守教室，与放学的人流错过饭点再与朋友去食堂。说来也巧，五点多放学，六点才去吃饭的陶然，倒是几乎次次与陈晁他们在食堂碰面。　　　　错峰吃饭的人毕竟不算多，偶尔陶然找不到同行的伙伴就一个人掐点去食堂。陶然端着一碗兰州拉面找座位时，陈晁与踢球的同学们热热闹闹地簇坐一团，或是抱着球从门口进来，吵闹的少年们在空荡人稀疏的食堂里分外显眼。　　　　陶然很少主动走过去，至多是碰面打招呼的程度。主动凑上去坐一起，她不好意思。但倘若是同学们呼喊一起吃饭，她不好推脱，心底十分喜悦地顺水推舟。　　为此，陶然一度十分感谢同桌柳俊旭与蔡儒兴。　　　　比如今日。此时此刻。　　“欸？同桌？”柳俊旭抱着篮球走进食堂，正碰上端着食物的陶然。　　“嗨！”陶然笑着打招呼。　　她看见后面抱着足球的陈晁了。一头卷毛因为汗水浸湿部分贴在头上，乱窝窝地更加个性了。嗯，个性，不丑。　　　　“你怎么才来吃( ci) 饭( huan) 呐？”蔡儒兴一口福建普通话。　　“啊，是啊。”陶然点头，倒是好奇身材略微矮胖的他似乎也刚踢球回来。“你们都去打球了啊？”　　蔡儒兴此时拿着饭卡已往食物窗口走了几步，“是啊，踢足球。”　　陈晁把球放在靠近食堂门口的座位下，走到洗水池洗手。　　陶然端着食物在那看着男孩走过去的方向，见柳俊旭已经点好饭走过来，迅速转头环顾食堂选择座位。　　　　“同桌你怎么还在这？”柳俊旭经过陶然问了一嘴。　　“啊，找位置。”陶然咬咬自己舌头，这么多空位有什么好找的？索性直接就近坐下。　　这时班上去球场的一堆男生端着食物过来，陶然坐的这一排位置最空，其他排都是零零星星地坐着几个吃饭的人，于是男生们全都吵吵闹闹浩浩荡荡地在陶然两个位置旁坐下。柳俊旭与陶然恰好隔了一个位置，方便交流，又不脱离男生群体。一行人整整齐齐占了一大半排。　　　　蔡儒兴端着一大盘米饭、一大盘面饼，两只手分开手指灵活地顶着一大盘肉过来，摆满了陶然旁边的桌子，满满当当，颇为壮观。陶然惊叹。　　“你吃这么多？”　　“怎么了？还行。”蔡儒兴憨憨一笑坐在陶然斜对面。　　“儒哥可能还不够吃。”男生们喝一句打趣。蔡儒兴哼哼几声，不反驳。“先吃着再说。”　　柳俊旭吐槽蔡儒兴，“你这一个人占了一桌啊。”蔡儒兴笑笑，不好意思挪了挪盘子。　　　　陶然正想说没事，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没事，你就那么放着吧。”　　此时陈晁也拿好食物，径直坐在陶然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