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君子能够灵敏地嗅到毒贩身上吸引他们的微妙味道,那是一种只有他们之间才相互知晓的气息,吸食毒品的人通过这种气味去寻找供源。 那是癫狂者与罪恶者的交流。 卫良过去曾听手底下不少人讲过这种关于气味的说法,他都当成玄学一笑置之。直至某日他真正切实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那是在事发后的一周,梅北真出于妒意试图侵犯海杏未果,他将海杏背回自己宿舍时的事。 起先他以为海杏依赖他是因为两人自幼相伴建立的信任关系,直到她无力地被他锁在怀里,主动纠缠着吻他时,卫良才惊觉那是先前打进她静脉中的麻醉剂带来的效果。 一周正是吗啡的戒断反应浓厚之时,海杏或许不明白自己的神经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她下意识地嗅着气味依赖起这位毒枭。 那个月的海杏,只要触碰到卫良便心安。 卫良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海杏首次以这种缠绵的模样与他接吻,却是仰赖于他接触了好些年的毒品。 他舔咬着海杏甜软的舌,将红艳如花的唇瓣含在嘴里,海杏眼神稍带着戒断的失神,又被他吻得迷离。 卫良想,倘若自己用尽千方百计也得不到海杏,这种罪恶便会是他最后的选择。 他好想得到她的爱。 “啪!” 男人的巴掌来得很突然,火燎燎的耳光猛地甩到正低头算题的卫良脸上,男孩被打的半边耳朵嗡嗡直响,耳蜗里风声尖锐地鸣叫起来。 卫良面无表情,像是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暴力,他甚至连笔都没脱手,就这样顶着被扇肿的脸颊重新低下头去做题。 啪嗒,啪嗒。 几大滩鼻血掉落在练习本上,将半篇纸洇成红色,卫良就仿佛没看似的,按着圆珠笔继续写。 随后本子便被扯走,男人不带犹豫地将他写好的半本题目撕碎,他那动作近乎发泄,随后大小不一的碎纸被洒到卫良脸上,随后桌上的实木笔筒也被摔着砸向他。 “写这个有什么用?你学习再好,你妈她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卫良神情是麻木的,他垂下眼看着纸片沾染血水,像雪花纷纷落到地上。 卫良从小便知道那个始终照顾自己的女人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带着卫良搬到这片棚户区来住,塑造给邻居们的形象就是与丈夫离异的单亲妈妈,非常贤惠善良的那种。 但唯有在关起门来独处时,卫良能看到她那冷漠的眼神,这位母亲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和他讲,偶尔卫良因为饿肚子去她房间找她,就只能看见她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怎么喊都始终在睡觉。 卫良年纪小,不懂那种近乎厌恶的冷漠是出于什么。 父亲起初几年大约每月会来看他一次,待到五六岁后就频繁了些,每周有两次,这代表着他每周大概要挨两次打。 他有好几次被棍棒抽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再被抓着头发拎起来,继母坐在沙发上看着相声织毛衣,而他父亲的殴打持续整晚不停。 有一天卫良起夜去厕所,就看到客厅灯摇晃着映出俩人影,他走近后听见父母的对话。 “你什么时候把我接回去?” “再等等,那姓梅的还在到处找他。” 卫良听得隐约,不理解他们的意思,但他也大概知道继母一直带着他藏在这种地方,仿佛在躲什么人。 他也知道,父亲每次看到自己的脸时的那种憎恨,那是因为他在思念着什么人。 他在惦记着一个再也触碰不到的人。 “你就在我家待着,我不会再让他打你。” 隔壁的女孩把他给拉进自己家,随后把门栓给锁得死死的,她转过脸来看被雨水浇湿的男孩,他脸上还有血混着泥沙淌下。 海杏转眼去拿自己洗脸的毛巾帮他擦。 卫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稍微带着不解。 外面仍旧雷雨交加,瓢泼的雨冲刷着老旧溃烂的木栅栏,疯癫的男人起初拿手拼命拍魏海杏家的小门,而后拿棍子砸。 海杏好像根本不怕似的,就始终拿清澈的眼看着卫良,仔仔细细地给他把脏的地方清理干净。 后来卫良爸爸没再继续,大概是离开了。海杏去清洗手巾,回来时就看到卫良虽然嘴上没说,但肚子轻微地叫起来。 海杏扒开自家橱柜瞅了半天,发现半点剩饭都没有,于是想了想回到房间里拿出个小猪的储钱罐。 她抬起头来看着卫良淡淡地笑:“我带你去吃牛肉面吧。” 后来那天海杏拉着他的手去了街口那家面店,海杏一点都不惭愧地数了好多一毛五毛的零钱给店主,半晌店主端了两碗汤面上来。 卫良胃口很好,哧溜哧溜地吃了一整碗,连汤都喝干净了。海杏像是预料到他会喜欢这么好吃的牛肉面,提前留了自己半碗给他。 卫良也不客气地吃了。 那时卫良的唇边还有伤痕,喝面汤时香菜末黏到淤血痕上,海杏拿胖胖的小手去给他抹。 卫良看着她,沾满脏污的眼渐渐明亮起来。 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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