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是一年三月初三，今年的生辰和上巳节是我自来东启后过得最简单的一次了，早早的吃了一碗乌嬷嬷她们准备的长寿面，又收了房里丫鬟们的礼物，都是些手工品，绣帕，荷包，珞子，有很多。我还笑着和艾叶打趣，当她们女郎很幸福，生辰一次把一年到头的饰品都攒足了。　　　　然后二房的二伯母也送了礼物过来，大房确然是没有的。　　　　五姐的礼物是随着她一起过来的，一个大寿桃，足有篮球那么大。五姐端进来时那寿桃挡住了她整个头部，看得我惊讶的不行。　　　　别看那寿桃那么大，可架不住五姐手巧，那外型做的是栩栩如生啊，在寿桃粉嫩嫩的底部还特意做了几片碧绿的叶子称托呢。　　　　五姐硬要我当着她的面让我切开寿桃，无可奈何之下，我拿着一片削薄的竹刀颇有种前世切蛋糕的心情，最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切开了寿桃。　　　　姚青苗满意一笑，宠溺的拍拍妹妹脑袋。“这桃里我塞了许多种馅儿，有鱼肉鸡肉鸭肉猪肉，还有韭菜，鸡蛋等等。我不但把这些都加了进去，关键是还没有混在一起，可难了。因此，妹妹可别辜负姐姐一番心意，一定要吃完啊。”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篮球大的巨大寿桃包子，咽了咽口水，迟疑的指指寿桃再指指自己，道：“我一个人吃完它？”　　　　“对啊，这可是姐姐的心意。”　　　　我再次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问。“我能不能和大家一起吃，好东西要分享的。”　　　　姚青苗惊呼一声，一把抓过妹妹握着肩膀慎重说道。“妹妹，你这想法可是不行的，我的妹妹怎能做那断袖分桃的事。”　　　　虽然已经对五姐的成语应用感到绝望，可也从没有今日这般尴尬过，瞧着屋里人都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担忧的盯着，我不甚自然的抽着嘴角把竹刀放下。　　　　“那我还是一个人吃，吃吧。”　　　　五姐回去了后，我与四哥兄妹俩一起用了早膳，然后一起出门。　　　　妙智庵我早有耳闻，今日确然是第一次来见识这有名的佛家圣地。　　　　我带着艾叶苏叶坐在马车里，四哥亲自驾车，在马车上颠簸了半日终于到了。　　　　“六娘子，您别急。”在车上差点屁股都被颠成了两半，疼得很，等马车一停我迫不及待的撩开车帘打算跳出马车，哪知刚伸出个头眼前就伸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　　　　“谢谢四哥。”我搭着那手跳下马车，举目一看，目之所及乌压压一片人，自己这几人简直犹如沧海一粟。　　　　“你们寺里平常都这么香火旺盛吗？”我抬了抬下巴，问四哥。　　　　“不是，禅院周围风景甚好，所以很多人喜欢来这里附庸风雅，尤其像今天的上巳节。”思衍看小丫头站稳才松开手，环视周围人群淡淡回道。　　　　我闻言撇撇嘴，咕咙道：“这么多人，再美的风景也不美了吧。”　　　　思衍怎么可能在小丫头生辰之日就带她出来与一群人挤来挤去，他好笑的摇了摇头。“禅院后山景色才真是一绝，那里没有人。”　　　　我双眼一亮，默默决定自己也要去后山看看，我附庸风雅不行看看美景还是很行的。　　　　去之前，我还是清醒的记得要打听下自己能不能进去的，于是问四哥。“我可以去吗？”　　　　“有我在，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思衍停下脚步，扭头认真的说。　　　　我终于体会到有一个宠妹的哥哥是种什么体验了！此刻终于不用再羡慕别人家的哥哥了。　　　　苏叶留下看马车，只有艾叶能陪着进去，我遗憾的看了看苏叶，对于不能带她一起进去有些抱歉。　　　　本来嘛大家都难得出门一趟，这来都来了她却只能守着马车。　　　　四哥再次伸手过来牵着我，道。“阿隐，跟着我走。”　　　　有些人真的自带气场，不管他身处多么拥挤的人群，都能自成一片安然自若的空间。　　　　一路都有人让路，偶尔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对四哥打招呼，称呼都是圣僧！　　　　“圣僧，许久不见！”又一个中年妇女过来打招呼。　　　　我认得她，是长洲知州陈夫人。陈大人连任长洲知州，所以他们一家依然还在长洲住着。　　　　我发现四哥好像在和尚界的逼格挺高的，人家堂堂知州夫人打招呼呢，他也只是微点头就过去了！　　　　而我还得福了福身，正式问安。“陈夫人好。”　　　　陈夫人端庄的笑了笑，点头道。“女郎好。”　　　　碰见认识的陈夫人只是一个插曲，见过之后就各自分开了。　　　　四哥带着我和苏叶一路走过不停留的向禅院后院走，前面是人山人海的热闹，到了后院就只偶尔路过两个僧人了。　　　　跟着四哥走到了后面，已经看不见一个俗家人了，我握了握四哥的手。“四哥，你带我去哪里？”　　　　思衍答道：“先去我的禅房，让你休息会儿。”　　　　“师父，小师叔，你们来了。”心远笑着从禅房里跑出来，双手合掌施礼。　　　　四哥微微点头跨步前走，我对着心远小师父笑了笑跟上。　　　　四哥居然住藏经阁，我张着嘴，仰头又看一眼那大殿上的牌匾，没错就是，藏经阁。　　　　我不自觉小声惊叹。“我的天呐，四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吧！”　　　　“小师叔，您在说什么僧？”心远隐约听见什么，好奇的凑上前。　　　　“扫地僧。”我重复一遍那个神一样的身份。　　　　“怎么可能，师父可是大家公认的圣僧，而且他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被罚扫地？”心远一直把师父当神一样看待的，他觉得师父是不会犯错恩，更不会成扫地僧。　　　　“你不懂，我说的扫地僧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不管是佛法还是武功，那简直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哎，对和一个没有看过金庸伯伯《天龙八部》的人提起扫地僧，简直如同鸡同鸭讲。我摆着手，挥开他铮亮的光脑袋进入殿内。　　　　我丝毫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对这个单纯的小和尚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以至于很多年后被自己儿子批判时哑口无言。　　　　四哥住在藏经阁一个独立小禅房，屋里很干净整齐，看得出时常有人打理。　　　　心远小师父提前准备了茶水，还有素斋，所以我们一到直接就有饭吃。　　　　吃过斋饭心远收拾碗筷离去，屋里就剩下我和四哥，我坐在蒲团上稍歇了会儿，又惦记起后山的美景，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看向门外。　　　　思衍听见院里脚步声时，才放下手里的经书对青隐道。“阿隐，你先去后山看看，我处理些事情，处理好了过来寻你。”　　　　我简直喜出望外，跳起来就往门外跑。　　　　“咦，苏叶你来了，咱们马车呢？”　　　　“回六娘子，马车心远师父请寺里其他师父看着了。”　　　　“如此最好不过，快走，正好一起去后山。”这最后的一点愧疚也没有了，我带着两人就往外走。　　　　四哥和心远去处理事情，给我另外安排了一个小和尚带我们去后山。　　　　带路的小和尚看上去只有五六岁，蓝色小僧袍，肤白貌美的，说话也好玩儿，可萌可萌了。一路上我们几个女孩子就逗他说话，话题就围绕着小家伙的偶像，思衍圣僧。　　　　提及来带路，他一听说是偶像需要找人带路，立马放下抄到一半的经书，找师兄用洗衣服作为交换来带路！　　　　听着小家伙左一句将来长大了要像思衍师叔祖一样当圣僧，右一句他现在在很努力的背佛经，虽然比不上师叔祖过目不忘，但是他勤能补拙，巴拉巴拉！　　　　小家伙简直是一部四哥天才圣僧成长史的移动科普书，还自带语音功能的。　　　　我有些忧伤的发现，古代好像真的好多天才啊！　　　　秋先生虽然骗了我他的年龄，可也不能否定人家是个天才的事实，现在又来一个四哥，年少就闻名于世。想想自己两辈子人生，简直泪目。两世年龄加起来都快不惑之年的我，依旧一事无成。　　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后山景色果然就像四哥说的，堪称一绝。漫山桃花盛开，悬泉飞瀑，真的是人间仙境。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说的就是眼前的盛景，桃林中一茅亭独立，亭上书‘甚寒’，我猜测可能是告诫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苏叶自己去走走了，艾叶在亭中坐下歇脚，我坐在亭中探出手压低一根桃枝去嗅一朵桃花。只听风吟细细，花落飘香，我正陶醉在这样唯美的氛围中，忽然听见有轻微响声传来。　　我睁眼就看见四哥站在林中一张小案前，桌上一只粘红墨毛笔在桌上滚动，我站起身跑过去看他在做什么。　　　　四哥轻点数笔挥毫泼墨，一片灼灼桃林跃然纸上。　　　　我惊叹着夸赞四哥。“原来四哥一个出家人还会丹青呀，这画的是谁？这唯美的动作怎么有些眼熟的样子？”　　　　我眼睛瞄在纸上，觉得画中那凉亭更加眼熟，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前方那个吗！那画中的黄衫姑娘就是我喽！　　　　思衍含笑不已，提笔为画上的人描上五官，道：“再仔细看看能不能认出。”　　　　我再看画，脸色瞬间涌上一股热气，眼神发虚。“啊，那什么，原来我长的还挺清秀哈！”　　　　画中黄衫女孩儿慵懒的趴在栏杆上，伸出的指尖仿佛羽毛轻落在枝头，闭上眼鼻尖儿凑近一朵盛开的桃花。　　　　我静静站着等四哥画好，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又看了看亭子发现问题，然后指着画中的亭子，问道。“艾叶怎么不在画中？”　　　　思衍抬头见亭中确实还有一人，且那丫鬟已经走过来了，他想了想干脆说。“送来的颜料用完了，画不出绿衣，所以干脆没画。”　　　　艾叶脚下一个蹶挒，差点摔倒，她复杂的看了看她家女郎与郎君，最后默默走到青隐身后跟着。　　那幅画就是四哥送给我的生辰礼，他画好后还应景的提了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笑着打趣四哥提的字。“四哥是不是打算以后我出嫁，直接把下半句补上当做新婚礼再送一次？”　　　　“丫头，小小年纪不可太刁钻。”　　　　思衍低头看着青隐的脸，那张脸虽然小，但五官精致，双眼明亮黑白分明，脑子里又想起刚才心远在禅房里说的话。　　　　看见四哥聊着天都能走神，我干脆转身自己再去逛逛，逛着逛着越来越惊叹这禅院景色卓绝，也感叹这一群光棍居然坐拥如此美景，简直暴殄天物，然后不知不觉就唱起了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