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从英从东临境内退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上。  一走进中军帐,等得十分焦急的许姜州立刻迎了上来,问:“怎么样?邗门关什么情况?”  屠从英看着他那显得很急切的脸,默了一下,说:“我没能进入邗门关,在关外被发现了,撤了回来。”  许姜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被发现了?你的身手有这么差吗?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走一趟总不至于什么收获都没有吧?”  屠从英“喔”了一声,说:“收获还是有一点的。”  许姜州期待地看着他。  屠从英作一脸恍然状:“我发现上次在邗门关见到的小孩,其实是位妙龄少女。”  许姜州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呵呵冷笑道:“是吗?你怎么没把人抢回来当压寨夫人呢?”  屠从英道:“抢了,没成功,所以一个人回来了。”  许姜州翻了一个白眼,别过头去不想理他。片刻之后,他又猛然回头,惊讶道:“你是被那个小孩……那位少女发现了?你跟她交手了?武功很高,所以你没有成功?”  屠从英欣慰地看着他:“你听懂重点了。”  许姜州:“……你的意思是尚明贺身边有一位身手不凡的女子,你跟她在关外交手,没打得过她?不对,你的身手难道比不过一个小女子?想来是你们的打斗引来了士兵,惊动了邗门关。”  屠从英点头:“不错。现在来猜一猜那位少女的身份。她能代替尚明贺来城楼见我,说明她在军中的地位不低,或者,与尚明贺关系不浅;我在关外见到她时,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想来是贴身侍女一类;我看她衣着不凡,所用的布料虽说不是上上品,但也绝不是寻常百姓女子所能穿得起的。那么……”  许姜州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位少女应该是在军中长大,家世不俗?”  屠从英继续道:“我与她交手时,发现她身法奇妙,所用招式与尚明贺有些相似,想来定是接受过尚明贺的教导。尚明贺手下还有一位武功盖世的齐化,他们两人教出一个功法高强的人出来也不是没可能。能得这两人亲自教导的,你说那女子会是谁?”  许姜州想了想,道:“尚明贺有三女一子,其子未足岁,长女和次女已出嫁,幺女由正室所出,受封郡主,骄横嚣张,被称为‘不世祖宗’,自尚明贺出兵邗门关之后便销声匿迹,难道说……?”  屠从英微微点头:“看那女子的年岁,也就十三四的样子。”  许姜州几乎把眼珠瞪出了眶外:“你是说……尚明贺的嫡女,风华郡主现在在邗门关?!”  屠从英道:“她当时在往关外走,想来是尚明贺不放心,让她离开了。”  许姜州拍案,遗憾地说:“你怎么没能把她抓来呢?不抢来当压寨夫人,抢来做人质也好啊,那可是尚明贺的嫡女呀!”  屠从英白了他一眼,深吸气,道:“我说了,她身法奇妙,功力不凡,如果只有她一人,加上两个侍女,就算缠斗许久我也能把她拿下。可她发现我之后吹了一声哨子,引来了一大群士兵,我很难脱身,只能放弃抓她了。”  许姜州叹了一声,曲起手指无意地敲击着书案:“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风华郡主居然会在邗门关。估计是尚明贺当初出兵邗门关时就跟在军队里了,而天都方面却毫不知情。她现在要离开邗门关,你说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再派几个人出去把她抓过来,威胁尚明贺呢?”  屠从英轻笑,说:“如今尚明贺知道了此事,定会把他女儿安排到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想要去抓她,实在难办。”  许姜州翻了翻白眼,丧气地道:“那你说该怎么着吧?又没打探到邗门关的情况,伏兵又被发现了,现在去攻城又讨不着什么好,我们要在这里耗下去吗?”  屠从英毫不在意地笑,拍了拍许姜州的肩膀:“别急,先这么耗着也无妨,咱们这一局棋可不是刚刚开始,要沉得住气。”  许姜州默默地看着他。屠从英一旦摆出这样的脸,说明他心里想的都是连环的计谋。  邗门关校场之中,一群将士赤着臂膀摔打练武。值此战时,谁都希望能多一点长进,提高实力,好为邗门关乃至整个东临多挣一分胜利。尚明贺坐在看台上,注视着底下的一群人,齐化就站在看台下,对他们进行督察教导。  严公卿踱步走了过来,说:“主帅,郡主当真愿意离开邗门关了?”  尚明贺轻哼一声道:“我若不是采纳了她想出来的暗语,她又怎么会就此离开邗门关?严先生看过了那些暗语吧?若是有能用的便用上,也是安她的心。”  严公卿深呼吸一口气,说:“那些暗语都是郡主一人所想,敝人实在震惊。纸上所书,各方各面,排列完整,古往今来所用过的全部战术,都被郡主用各式各样的暗语所囊括,没有一条缺失。如此方案,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郡主今年才满十四,尚未及笄,便有这般心思和智谋,不得不让人惊叹和佩服啊。”  尚明贺听了这话,惊讶地问:“那些……皆可用?”  严公卿点头道:“皆可用。敝人已将新的暗语传授到各军各营了,相信即使让屠从英知道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尚明贺其实未曾仔细去看,听到严公卿这么说,忍不住还要问问,还没开口,就有一个小将急冲冲地跑上看台:“禀报主帅,屠从英潜入了东临境内!”  “什么?!”尚明贺惊讶地站起来,齐化闻得此言,纵身跃上了看台。尚明贺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将说:“末将本来奉主帅之命暗中护送郡主至邗门山,在关外遇到一陌生男子,郡主认出他是屠从英,就打了起来。屠从英看我们人多,就往北跑了。”  尚明贺急声问道:“郡主如何了?可有受伤?”  小将道:“郡主与屠从英交了手,看着能对付他的样子,也没受伤。屠从英跑了之后,郡主就往邗门山去了。”  严公卿也补充问道:“那屠从英可有追踪到?”  “他身手太高,将士们追不上,如今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尚明贺立刻大挥手,厉声下令:“命邗门关上下全部戒严,出入人口严加盘查,如遇可疑人物,立刻扣下,决不能让大境的探子有机可乘!”  “是!”小将领命,转身跑下台去。  严公卿拍着胸口道:“没想到郡主身手大涨,也能应对屠从英了。也幸好郡主那日在城门见过屠从英的脸,又避免了一次祸端。”  尚明贺默默坐了下来,幽幽地说:“是啊……风华如今越发有智谋,身手也随之高涨,进步之神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再过个两年,她就能像我一样,去领兵打仗啰!”  齐化想了想,对尚明贺道:“主帅可要去把郡主叫回来?”  尚明贺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说:“要是把她叫回来了,我就得想办法不让她参与战争,还是打发得远远的,让她眼不见为净。”  齐化沉默了一下,说:“可是……按郡主的成长速度,她迟早都会走上战场的。”  “是啊,迟早都会的。”尚明贺的声音里显得有些颓废,越发没了一军之帅的威势,“我如今四十多岁了,你们这些人都小了我十岁之多,其中更有年青者。我老了之后,谁来管着这一支军?公卿神机妙算,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齐化你武功高强无人能敌,可是又没有战略的本事;荣丰他头脑又太简单;杜刀蛮干;焦嗣聪明机智却还不足;老三医术最好,对行兵打仗却一窍不通;年轻一辈里也没有特别出色的。而风华呢,又有足够的实力又有足够的智慧,到时候还不是轮到她来统率着你们?她走上战场,就是迟早的事,我知道,这是阻挡不住的,何况那个孩子本就有替我分担的心。她终将会走这条路的。”  尚明贺的这一番话语震动着严公卿和齐化的心,总觉得太沉重了,人所不愿的,却是将来注定的,这种感觉很难受。  严公卿忍不住开口道:“主帅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还是年轻力壮的,要带领着弟兄们打胜仗呢。”  尚明贺轻轻笑了,站起身来,声音里又有了一些神采:“齐将军继续练兵!严先生,跟我探讨一下战术去来。”  两人拱手应诺。  却说那位终将会上战场的风华郡主,她找了一个小客栈落脚,翻看着鬼老三交给她的那本破书。  书中残边少页的,一个个的草药图却是十分完整。风鸟曾经多次在野外作战,见过不少的野生药材,此时一看到图画,也能想出草药的实际样貌和它大概会生长的地方,其他没见过的自然一概不知了。  一提起山中,想到的却是往昔的战斗。尚风华微微摇头苦笑了一下,她已经有三四年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战斗了,身体里的血液,也很久没有沸腾了。  她原是那样出身的,即使来到这个世界,灵魂里的东西也没有丝毫改变,她曾记得的、熟悉的东西,是不会忘掉的。  白鸽擦好了药凑过来,腆着脸说:“没想到郡主能与不败战神屠从英交手,奴婢们还是太差了,根本保护不了郡主。”  尚风华斜了她一眼:“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先前与辽真交战时还怪我独自回邗门关,说什么你能护我周全,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弱了吧?”  白鸽不好意思地缩回了头。  青鸟看着她那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对尚风华说:“郡主,我们真进到邗门山里呆两三个月吗?奴婢觉着大境还会有探子在东临,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您的身份,您就危险了。”  尚风华笑道:“去山里刚刚好啊,环境清幽,人烟稀少。在山林里找人可是最难的了,就算大境的人知道了我在邗门山,也找不到我的人。不必担心。”  青鸟微微点头。  尚风华直起身来,往窗外看去。日头斜下,房屋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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