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晏清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衣裳的颜色被鲜血染得更深了。 尚风华轻轻地走了进来,却不往唐晏清跟前去,只是小声问道:“王爷情况如何了?” 鬼老三刚替唐晏清缠好伤口,道:“刺得不深,血也止住了。匕首有毒,但也容易解。王爷性命无忧。” 一旁的韩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对鬼老三拱手道:“多谢先生。” 鬼老三点了点头,说:“我去配解毒的药丸,你好好照看就是。” 韩舶应了一声。 尚风华伸着脖子看了唐晏清一眼,准备跟着鬼老三一同出去,却听见床上的人虚弱地唤了一声:“风华郡主。” 尚风华立刻顿住了,垂头道:“行刺的是董兴已,我们把他抓住了。” 唐晏清笑了一下:“那就好。” 尚风华不安地说:“王爷……王爷本不必受着痛苦的……他想杀的人是我,其实……” 唐晏清打断了她的话,清润的眼神看向尚风华:“身为男子,保护女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必难过,也不必自责。” 韩舶的嘴角猛然抽了抽,主子,您说这话是啥意思啊? 尚风华没听出什么不对,只是依旧低着头。 “鬼先生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哪!这些日子本王养伤,只怕要辛苦郡主了。” 尚风华应道:“是……嗯?” 看着床上的男子笑得十分俊美,尚风华眯起眼意识到一件事。 这只狐狸,就算受伤了,也还是十分狡诈! 虽然认清楚了这位狐狸王爷的本质,可接下来的数日,尚风华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唐晏清,不说衣不解带式的无微不至,至少是用了心。 唐晏清的伤病不严重,休养了个十来天就差不多了。剿匪一事的后续也差不多了,两千尚家军遂护着唐晏清,押着贼首,踏上了回京之路。 尚风华也没骑马,应唐晏清之请呆在了他那架马车里。 焦嗣一边驱马前行,一边盯着那毫不起眼的马车良久,才回头对一旁的齐化道:“这位淳孝王爷,不会是对少帅有什么想法吧?” 齐化的一张面瘫脸转向马车,又转了回来,硬邦邦地道:“少帅无意。” 焦嗣叹了一口气:“可那位是大境的嫡长皇子,咱们少帅根基又浅,若是……” 齐化道:“陛下无意。” 焦嗣:“……”也是,如今大境两党相争,少帅定是要保持中立的,而显帝,想必也希望他们尚家军不争。 只是…… 焦嗣又瞅了瞅马车那边,车帘挡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头,虽然知道青鸟和英芷也在里头伺候,可到底算不得什么人。 她的确是潇洒不羁的性格,的确是从来一身男子装扮,但她的确也是个女子,大境虽然民风开放,但也有束缚女子的礼教。 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然后就嫁不出去了吧?不对,他家少帅以后应该是要招婿的,不对,他在想些什么啊! 焦嗣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像个要嫁女的老爹一样烦躁。 而齐化的想法很简单,谁对少帅不利,揍! 离开长原郡,这队人马赶了一天的路程,才在一家小驿站前停下来准备歇脚。 此时已经黄昏,尚风华跳下马车,四处望了望,才对着由韩舶扶着的唐晏清道:“王爷,今晚就歇这了,路途颠簸,请王爷好生休息。” 唐晏清点了点头,准备往驿站里走,不远处一队小兵要把犯人押下囚车,正在那里大声叫喊:“都快点!” 董兴已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样子,拖着沉重的锁链往前走,看到唐晏清和尚风华两人,嘴边浮起了一抹讥笑。 唐晏清淡淡地瞧了一眼那边,转过头对尚风华道:“注意戒备。” 唐晏清的意思,尚风华懂了。 诸人都安顿好了,尚风华走出驿站门口,舒展了一下身体。 这地方被尚家军围得水泄不通,想来,外围的安全是足够了。 尚风华自信于她老爹一手历练出来的兵马,绝对能守卫好驿站。剿匪一事看似不过是地方患难,实际上却牵扯到朝堂某位或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为了自身,难保不会出来泯灭证据。 要么杀了匪犯,要么救走匪犯,或者,杀了尚风华,甚至杀了唐晏清。 尚风华合衣躺在二楼房间里的硬床板上,迷迷糊糊闭目养神,恍惚中听见有人影走动,带来焦急的声音,又隐约有一股焦糊味传到鼻尖。 尚风华猛然惊醒,来不及打理披散的长发,只随意捡了件衣裳穿着,冲出了门,正巧有一个小兵蹬蹬蹬跑了上来。 “少帅,马厩走水了,驿站的人有鬼!” 没想到却是驿站的人出了问题,尚风华连忙问道:“火势如何?那几个匪犯呢?” 小兵道:“火势蔓延太快,这座驿站估计保不住了!有人想劫走犯人,因及时发觉,抓了几个同伙,只那个董兴已跑了!我们的人围住了驿站,他们跑不掉的!” 尚风华点了点头,下令道:“尽力控制住火势,实在不行就撤!一定要抓住董兴已!” 小兵领命,又蹬蹬蹬跑了下去。尚风华站在楼口,已经能看见火光。 唐晏清走出房门,还未开口询问,尚风华就大步走了过来。 “王爷,驿站的人出了问题,马厩走水,估计压不下去了,还是准备离开驿站吧,臣派人护卫王爷周全。那些贼人,臣一定会抓住的。” 她披着长长的头发,扬着小巧的脸颊,此时才有点女孩儿的样子,却说着与外貌毫不相符的话。 不远处的楼道上有人影翻了上来,快速地往这边冲,周围响起盔甲以及刀剑之间的碰撞与厮杀声。尚风华转过身,不知从哪里摸出布条来随意地扎起长发,坚实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冲过来的人走去。 那人抓着一柄大刀,从齿间迸出几个字来:“尚、风、华,受死!” 唐晏清看着眼前人瘦小的背影,心脏猛地一抽,眨眼之间,尚风华已经拔出佩刀与那人打斗在一起,刀光剑影,铿锵悲鸣。 尚风华自幼受尚明贺的教养,自然更甚一筹,但那人是董兴已,阴险又带着怨气,尚风华将他制服,自己的左侧腹也被砍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尚风华捂了捂伤口,流淌的血似乎止住了一点,她看着四周,红艳的火光映衬着混乱的厮杀喊斗,尚风华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杀敌无需花架子,只求快狠准。唐晏清被几个将士护着往外走,他回过头还能看见尚风华在人堆里挥着佩刀四下砍杀,发间的布条早已散开,如墨的青丝染着暗红的血色。 她才十五岁。刚及笄的小姑娘无一不是带着青涩和稚嫩的神情,被父母长辈宠爱,相看郎君,期许琴瑟,哪里是她这样,领着军士,收割人头,满身猩红。 贼子很快悉数被抓,董兴已也被齐化揍成一个猪头样,只能躺在一边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只是火势太大,众人撤出驿馆,干脆由着它熊熊燃烧。 唐晏清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看着火光冲天的驿馆,耳边处传来一个刚硬的声音:“王爷,贼人悉数被抓,驿馆毁于大火,今晚,您大约只能歇在马车里了。” 跑来禀报的是焦嗣,唐晏清看了他一眼,这人也是一身血迹点点,倒看不出明面上的伤口。 唐晏清勉强笑道:“无妨。将军可有碍?本王瞧见郡主受伤了,不知伤势如何?” 焦嗣一愣,道:“末将无事,少帅也没有大碍。多谢王爷关怀。” 唐晏清点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还想问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摆摆手让焦嗣走了。 韩舶候在一边,显然是大大地放松了下来,忍不住道:“今晚可真是万分凶险,幸好殿下平安无事。” 唐晏清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毫无表情,他淡淡地道:“这算什么?” 韩舶闭上了嘴。 一夜惊险,无人安眠,即便如此,第二日清晨,这支军队依旧早早出发,要押送的犯人又多了一串。 唐晏清看到尚风华时,她依旧是往常的打扮,清清爽爽的,走得近了,唐晏清才闻到一丝隐约的血腥味。 尚风华拱手道:“昨夜是臣不察,惊扰王爷,还请王爷宽恕。” 唐晏清怔了一瞬,又恢复了笑容,道:“无妨。郡主的伤可还好?” 尚风华回道:“不打紧的,谢王爷关心。” 唐晏清道:“既然受了伤,那就更不要骑马了,上马车吧。”说着,他掀开车帘,另一只修长的手向尚风华伸来。 尚风华愣愣地看着那只手,推辞道:“哪能劳烦王爷……” 话还没说完,唐晏清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尚风华只能顺着他的力道上去了。 不远处的焦嗣:“!!!” 尚风华在宽敞的马车里寻了个位置坐定,脸皮有点烫,她强自镇静地道:“只怕这回京的一路上,还会发生此类事件,臣已经加强了戒备,以防万一。” 唐晏清微笑着点了点头,默了一会儿,道:“昨夜郡主出手,实在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没想到郡主小小女子,也有那般能耐。” 尚风华垂着头没看到唐晏清眼里隐隐的关切,只以为这是在称赞她,谦虚地道:“是家父不辞辛苦地教导,才有臣的今天。” 唐晏清又沉默了一下,才道:“本王有些好奇,令尊为何,会将你推向战场?” 尚风华终于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家父教臣习武,原是想用来防身以防万一,只是家父逝世,尚家军无所依靠,所以臣才斗胆接手……” 唐晏清笑了一下表示理解,只是心中却另有想法。若仅仅只想教她防身,何必连兵法也学?何必叫她得尚家军上下人心? 尚明贺就是在培养接班人。 接下来的一路都不怎么太平,只是尚风华从一开头得了教训,除了尚家军,谁人也不信,这才没闹出多大乱子。而董兴已此人,尚家军上下气愤他伤了少帅,一路上苦不堪言,更别说逃跑获救了。 一行人马总算平安回到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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