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风华立在高高的看台上,俯视着底下近九万的兵马。乌泱泱的一大片中,有一大半人经历翻江倒海地折腾还神采奕奕,剩下的那些被折腾得无精打采,一副焉了吧唧的样子。  唐明谦看着这十分明显的差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从前听闻东临大元帅手底下的兵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精,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百里挑一的精力过剩!  尚风华瞄了一眼唐明谦丧气的样子,心里偷偷地笑了一下,正了正脸色,高声道:“本郡主奉皇命驻守南陵,整编军队,从今往后,你们这所有的人,都归属于南陵军!若是有人一定要分一个你我,搅乱军心,就给我去领军鞭!”  这话,是警告南陵旧军,也是说给尚家军听的。  他们必须成为一个整体,而尚家军已成为了历史的过去。  尚风华继续道:“南陵军队整编,以硬拳头讲道理!我身后这五位,”她右手往后一扬,指着齐化、焦嗣、唐明谦、柴荣丰、杜刀几人道,“皆为万户。而你们,谁有能力,谁就能当百夫长、千夫长!要是能有人与他们匹敌,我就提拔他为万户!要是能有人打得过他们的,就可以向我挑战!当然了,”尚风华笑了笑,“那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废话么?唐明谦腹诽道,据说连有“不败战神”之名的屠从英不敌齐化,现在能有谁能打败他然后挑战你的?  原先的尚家军中,百夫长、千夫长都是一路用实力与军功挣出来,这也极大地调动了将士们的志气,谁都想往上爬的不是?于是也都越来越强,乃至拉出来一个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  所有人都沸腾了,看着前后左右认识或陌生的人,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的。  尚风华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道:“另外,严公卿为南陵军军师,鬼老三为军医,宿仲舒为机关师。从你们中间,还要挑选出一队精英斥候,一队机关工匠。现在,你们有五天的时间来决定哪些人是百夫长、千夫长甚至万户。”  齐、焦、杜、柴四人听了,立即下了看台安排起来,唐明谦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随后也跟着就行动。  严公卿走到尚风华身边,笑眯眯地道:“不如趁此机会,也为少帅选一队直属亲兵?”  尚风华颔首道:“可。”  宿仲舒原本站在不起眼的一边作壁上观,听到尚风华的安排,顿时激动起来:“以后,我也在军中有一席之位了?”  尚风华看着他笑了笑,道:“行了,趁着这几天,咱们去把这南陵城中的敌探揪出来,接下来只怕会起烽火,咱们总得后顾无忧。”  军营里闹得热火朝天的,尚风华却不管,此时带着一行人到了南陵城中有名的淮福堂前头,听严公卿低声道:“这里的当家怀谨守老大夫,就是一直给甘浒将军瞧病的那位。听说自甘浒将军去世,他就再没有出诊过了,一直闭门不出。”  尚风华微微点头,此时从淮福堂里匆匆走出几个人来,当头一个年青男子边走边说:“你记着,一定要拿到药!多少钱我都给的!”  身边的人应了,脚步飞快地往街上走,很快就消失不见  年青男子一直看着那几个人远去,转过头,对尚风华几人道:“几位来瞧病的?进来罢。”  男子在堂内坐定,看着眼前这几人男男女女都有,衣着平常,却面孔陌生,只怕不是南陵本地的人,他眼睛在那名为首的年轻人身上转了转,很明显的女扮男装,联想到已经进驻南陵的军队,这人的身份也许是……  这男子心念回转了几圈,面上却依旧只是平常。他道:“是哪位要看诊?”  严公卿微微上前一步,道:“我家的小主人肺部一直不好,听说怀老大夫对这类病状十分在行,因而慕名前来,请老大夫出手。”  男子怔了一怔,突然笑了一下,看着有点勉强:“家父近来醉心研究一稀奇古方,为了寻药也不知去了哪里,实在抱歉得很。在下师承老父,不敢说学了十成十,若是相信在下,不如让在下瞧一瞧?”  严公卿看了尚风华一眼,就见她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说:“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不是该实话实说?”  男子脸色一变,勉强又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尚风华却道:“名字。”  男子愣住了,道:“什……什么?在下……在下怀慎言。”  尚风华平静地道:“我是问,方才你叮嘱人去拿药,对方是谁?”见男子的脸扭曲了一下,她继续道:“你不是猜到了吗?我乃风华郡主,是如今的南陵主将,来此调查甘浒将军的病情,所以,我问你,令尊,怀谨守身在何处?你方才是去哪里拿药?什么药自家没有,要去别的地方拿,还不惜花大价钱?”  怀慎言额头冒出不少冷汗,抿了抿嘴唇,站起来道:“几位请跟我来。”  眼看着怀慎言带路往内院去了,宿仲舒跟在尚风华身后,疑惑地低声道:“他这是要往哪里去?”  尚风华不说话,跟着怀慎言走过一道回廊,经过一个小院子,进了一间卧房,掀开门帘,就见一个比他小了几岁的男子抬头看过来,惊讶地道:“你怎么回来了?”看了看怀慎言身后,又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还有女子?”  这男子正坐在床前,一个白花胡子的老人躺在床上昏睡。  怀慎言转过身,道:“这位是小弟怀慎行,家父昏迷不醒已有半月了。”  尚风华上前看了一眼,见这老人家只是寻常熟睡的模样,问道:“何时?何故?”  怀慎言答道:“甘浒将军头七后,家父发觉身体欲渐疲惫,时常昏昏欲睡,后来睡的时间越发长,直至如今。”  怀慎行站起来立在一边,依旧弄不清楚状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道:“你们到底是谁啊?大哥,他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说爹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吗?怎么又带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来了?”  怀慎言有点无奈,看了一眼尚风华,见后者脸色平常,便道:“这位是风华郡主,原本是有事来问父亲的。”  怀慎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你就是那个能领兵打仗的女子?”  怀慎言低低地咳嗽了一下,小弟立刻闭了嘴。  尚风华置若罔闻,转头对鬼老三道:“三爷?”  鬼老三微微点头,上前道:“可否让我为老先生把个脉?”  怀慎行惊讶道:“你是那个鬼医鬼老三?快,快请!”  这男子咋咋呼呼的,立刻就把鬼老三拉到床边,殷勤地搬凳子过来叫鬼老三坐,好给他父亲把脉。  尚风华道:“令尊昏睡前,可有说了什么,叫你们不敢把他的现状说出去?”  怀慎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捧了个上锁的匣子进来,递到尚风华面前:“这就是甘浒将军的病案了。家父觉得甘将军的病十分奇怪,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后来有一日说是找到了什么药材,能暂缓将军的病情,谁知将军当天夜里就去世了。家父整日惶惶不安,连那药材都自己用了,直说阴谋阴谋什么的,这病案也锁起来不许人接触,后来……他就这样了……”  尚风华接过那不起眼的匣子,微微皱眉。  鬼老三搭了一会脉搏,又翻了翻怀谨守的眼皮,捏开嘴皮瞧了瞧,眉头深锁,吩咐着一边紧张的怀慎行:“取刀和器皿来。”  怀慎行忙不迭地点头,飞快地窜了出去,又飞快地跑了回来。  鬼老三小心地割开怀谨守腕上的一条血脉,放出血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突然取过一根细针,往割口处一戳,针尖上便出现了一只细小的,还在缓缓蠕动的虫子来。  “这是什么?”怀慎行大喊。  怀慎言白了他一眼,鬼老三飞快地用干净的布条包好伤口,道:“这刀和器皿,都拿去烧了!切记,这血可不能沾上身。”  怀慎行慌忙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端着准备去哪个没人的地方处理了。  鬼老三叹了一口气,迎着怀慎言担忧与疑惑的目光站起身,低声道:“是蛊虫。”  怀慎言的脸色瞬间煞白,后退一步,瘫倒在身后的椅子里。  鬼老三看着尚风华茫然的脸色,解释道:“南方有一群人,隐居在一个叫奴奴谷的地方,人称奴奴谷族。其族人手段毒辣狠厉,善养毒虫,甚至以人体为器皿,以血液养虫。他们养出来的毒虫,神出鬼没,毒性古怪,使人防不胜防,有如咒杀之术,因此,世人称他们的毒虫为蛊咒!”  一席话下来,尚风华只觉得脊背冰凉成一片。  蛊咒?  鬼老三道:“想必,甘浒将军也是中了这种蛊咒,没等怀老大夫想出办法就已身亡,而毒虫却传染到了老大夫身上。老大夫找到了药物用在自己身上,使得蛊虫活性大大降低,因此只是昏迷,而不至于暴毙。”  尚风华瞪着眼喘了几口气,猛然转头,急走几步抓住怀慎言的衣襟,诘问道:“那人是谁?叫你去拿药的那人是谁?在哪?”  怀慎言结结巴巴地道:“他说、他说叫人去城南破庙拿药……”  尚风华瞬间松手,大步往外走,一直当隐形人的青鸟与白鸽紧紧跟了上去。  “这、这、这……”宿仲舒眼巴巴看着尚风华走远,又转过身,手足无措地看着屋里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怀慎言缓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鬼老三身边,急声道:“求先生大发慈悲,救救我父!”  鬼老三叹息:“人自然得救的。幸好我早年游历之时,也见识过一些蛊咒,不然今日,我也没有法子。”  怀慎言胡乱点头,嘴里只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鬼老三将他拉起来,道:“行啦,准备一下,我要行针了。”  怀慎言立刻跑出去亲自准备物什,严公卿便拉着宿仲舒退了出去。  宿仲舒愁眉苦脸地道:“严先生,如今该怎么办呢?郡主难道亲自去抓贼人了?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等。”严公卿道,“你回去等着。我去派人协助少帅。”说着甩了甩宽大的衣袖,撇开宿仲舒走了。  宿仲舒:“……”别啊,我一个人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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