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些尴尬,当然是肖安歌单方面这么觉得。  他决定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小心点,这钟挺重的。”  “恩,有点。刚刚我搬的时候,也憋着气在呢。”    这并不是憋气的问题,换个小姑娘来,憋到断气也搬不动。  肖安歌心里这么想着,嘴里的话却又不一样。  “这大笨钟的重量,和它的价格倒是挺配,你家里的钟是祖上传下来的吧?”    肖安歌记得,他爸当初好像是花了几百万从某个拍卖会上把这古董落地钟拍了回来。  他能看出,叶姜姜家境普通,手机用的是旧款,衣服也都是快销品牌。    她手指白皙纤长,指甲粉嫩,修得整齐,没有丝毫多余出来的部分。  但指尖皮肤有些粗糙,是经常干活的一双手。    此前闲聊的时候,他也知道叶姜姜小的时候,是同外婆生活在一起的。  而她外婆家,在南方一个山中小镇上。  那叶姜姜的外婆家,怎么会有这种价值几百万的古董落地钟。    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对她生长在什么样的家庭,有些好奇罢了。  肖安歌直接问出来,因为他好奇,也因为他在短短几天相处内,能看出叶姜姜性格坦荡又单纯。  她不会因为这种话而多心或是生气。    叶姜姜确实没有多想半分,她本就是恬淡温和的性格,甚至还保留着那种出自小镇的单纯。  她家境普通,这是事实。这古董落地钟价格昂贵,也是事实。  肖安歌问这话,只是闲聊而已。    “我外婆的母亲,解一放前是地主家的小姐,那时候都时兴这些洋玩意,古董钟就是她的嫁妆。”  叶姜姜口中说着家里古董钟的来历,手上动作却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纯铜的后壳,已被她利落的取了下来。  “我喜欢这些老东西,最喜欢的就是这落地钟。每天听着它报时的声音,就觉得心里面很安静。“    肖安歌发现,叶姜姜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从碰触到这落地钟开始。  叶姜姜性格温和,但却总给肖安歌一种疏离感。    她似乎和这繁华的都市,有些格格不入。  出现在此,像只路过停歇片刻的鸟儿,随时都会振翅离去。    “这钟多久没保养过了。”叶姜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不想责怪对方,但是掀开后盖之后,看到里面的状况,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肖安歌看到她的眼神,竟是觉得有些心虚起来。  “我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就一直放着没管,我爸工作又忙……”    “抱歉,我把这钟当成外婆家的那座了。”  “我要是看到别人这么对自己心爱的东西,也会生气的,很正常,不用道歉。”    “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不保养,这钟在外婆家里,也有很多年没有保养过。山里人家,怎么会有闲心想到要摆动这些东西,也就是每天上上发条。”    “时间长了,总有些小毛小病的,我就学着自己修。第一次拆开后,拼不回去了,吓得半死。”    或许是见到熟悉的老物件,或许是肖安歌在阳光下的眼神太柔和,叶姜姜突然就有些想说说关于自己和这落地钟的故事。    “你手这么巧,肯定还是搞定了吧?”  “那个时候,我才十岁,哪里会修什么钟。”    叶姜姜声音依旧是细声细气地,语调却是丰富了许多。  现在看来,才完全像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模样。    “我后来想起镇上的钟表匠李爷爷,可会摆弄这些东西了。他到家里看了看,就说这种古董钟要定期保养,不然总有一天要坏的。”  “我哪有那么多钱请他来保养,就缠着他教我怎么保养。“     肖安歌发现,叶姜姜在讲起故乡事情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那对本来就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间像是蕴含了星光。    肖安歌脾气有些差,但他的朋友却很多。  朋友多,身边自然就是闲不下来。    但肖安歌享受在家中独处的时光,他不喜欢别人来自己家里。  即使偶尔有朋友来玩,他也不耐烦别人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然而,现在听叶姜姜细细软软的声音,说着自己的童年时。  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烦躁的感觉,反而在叶姜姜试图停下的时候,设法引她往下面说。    “他就这么同意教一个十岁的小娃娃保养钟表的手艺了?”    “怎么可能,李爷爷一听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女娃娃不能学这门手艺,这都是要传给男徒弟的。”  叶姜姜皱了皱鼻子,龇出一口小白牙。  “也不看看,他孙子都不愿意跟他学修表了,要是我不学,就失传了。“    肖安歌见她愤愤不平的样子,  “这种年纪的老人家,确实有些顽固。你居然能说服,不简单啊。”    “那是,我来来回回做了好几缸子酱菜,还有自己酿的米酒送给他。要知道,我的手艺可是镇上一绝。“  “李爷爷好酒,镇上的人都知道。我答应他,以后他的酒我包了,他才同意下来。”    叶姜姜抬了抬下巴,很是得意的样子。    “那个时候,你才几岁,就会做酱菜酿米酒?”  “山里的孩子,很小就会做事啦,外婆身体又不太好,我自然就做得多了。这些事情,做多了就会。没什么的。”    “李爷爷夸我悟性高,除了保养的手法,把他修表的手艺全部交给我了。”  叶姜姜的声音,突然就低沉了下来。  “可惜后来钟卖了,我这修钟表的手艺,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肖安歌坐在轮椅上。  叶姜姜盘腿坐在地上,方便拆修落地钟。    叶姜姜低下头去的时候,肖安歌的角度,就看不完全她的脸了。  她睫毛很长,却不算卷翘,垂下来的时候,将眼睛密密实实地完全遮住。    不知为何,肖安歌却知道,她眼睛中,一定是伤感而怀念的。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叶姜姜,心里只想着要想办法,让她打起精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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