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对姻姻小树妖,即将要拜入师门这事,真的非一般上心。但脸上却绝对不露任何声色的,照常在自家师兄冷毒施虐的眼神下。半句怨言不敢发的将宗内一切大小事物,处理得分毫不差。    但每每夜幕降临,就会速速回房,还谨慎的施下几道术法,不让任何一只蚊蝇可飞入进来。  接着,便从一只散发着恶臭的污脏鞋内摸出一本老黄历,封闭嗅觉的掐指推算着吉日。甚至于最后还不满意的寻出周易再翻看了半宿,但还觉不足的又打开窗户连夜像星辰,都不放过的推算了一番。    苦熬了几夜,一双老眼都已浮肿浑浊不堪,终于敲定了一个日子。极是辛苦的坚持到这日,却也还是不放心的略施小计让一弟子拖住了师兄脚步,这才悄摸的去找小树妖了。    天晴风爽之下,姻姻终于在一条哗啦流畅的溪水边,追上了魑尤的并扯住他衣袖。  魑尤无奈的转面朝她,回扯着自己衣袖:“小祖宗哟,这么几年来,拍马屁的话我也教给你一大堆了,激将法也说了有一箩筐那么多了。那只狐妖大爷油盐不进死活不受,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只求放过了。要不是从渊那混账在我身上施了咒法的出不去,小爷我老早就离开这御道宗去逍遥了。”    姻姻仍是死死拽住他衣袖不放:“我们都是妖,认识也这么久了,所以我也只能来求你了。”  魑尤更是奋力的欲扯出自己的衣袖:“我帮你是出于同为妖的道义,不帮也在情理。那狐妖大爷是怎么对我的,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我没有上前去痛踩他几脚都算小爷我很心胸宽厚了。”  知晓他说的在理,姻姻无力反驳。只是依旧抬眼,将他殷切地望着:“你若是再去寻从渊麻烦的被他打伤了回来,我会一直帮你治愈的。我能想得到的回报,也只有这点了,希望你……”  后边的恳求,一直重复了这么几年。她不明说出来,魑尤也懂。    魑尤说不清自己心境的复杂,初遇这小树妖,只是源于被迫。到如今,也仍是没有太入心。  甚至在那狐妖大爷被困之后,无数次的想逃离出御道宗去。再者她总是这么呆蠢的,偏要将每次的恳求,都整得跟一场交易的买卖似的,这才让他更为不爽的想要躲着她。    “看在我们相处了几年的份上劝你一句,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这世间何其之大,万丈红尘有那么多的貌美雄性妖兽,何必非要执念着那只欺骗玩弄了你一场,还要杀你的狐不放呢。你自己爱救就去救个够吧,哪能勉强别人跟你一起陪着耗。再来纠缠我,我就……”魑尤做了个可怖的吞食模样。    姻姻溃败的松开手,叹息一声的看着魑尤几个跳跃的消失了身影。  静静的仰首呼出了一口闷气,刚转身便看到明渊在一堆野花灿漫后朝她招手。    等费劲的爬上山道,略有些疑惑他笑得满是褶子的脸:“今日看上去很开心啊。”  明渊将她手一牵:“自然了,今天是拜师入门的好日子,我能不开心吗,随我去吧。”说着,拉着她飞速的在山道坡上奔行,行至转送阵中又兜兜转转的来到了一处露天冒着热气的水池畔。  “拜师之前要净身沐浴的洗去污秽,焚过香的衣袍,也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说着,扭头朝一边规规矩矩站着的年约十五六女弟子,手指小树妖道:“她还不太懂,你帮她尽快的整理好。”  女弟子恭敬的应是,在明渊遁走了身形后,二话不说的迅速动手将姻姻上下剥光的压入了水池里。    虽然在御道宗三年有余,姻姻也大有成长的,但还是略畏惧人类。  所以当那女弟子的手指触碰上来时,她本能大惊之下的陷入不敢造次的任她为所欲为的顺从里。因魑尤说过,她们算是被囚之妖。寄人篱下者,得听话的顺从些才不至于让自己过得太难受。  ……只是魑尤为何,却多不遵守这言行的,常去找从渊麻烦?  再者从渊,如果得知了她不得允许的拜入了与他同一个师傅名下,该如何生气?    纷乱思绪中,她很快沐浴完毕,连同着身侧女弟子的帮忙,换上了一身黑白交织的道袍,将一头略显稀薄枯黄的发丝,挽了个单髻朝天,用支木头簪子固定住。  事毕,御道宗女弟子退远了些距离,上下打量了一番:“嗯,这便可以了。”  姻姻有些羞涩,初次这么亲近一名人类的雌性,不由好感大起:“谢谢,嗯……姐姐……”  女弟子噗嗤一笑:“眼下您还没成为我师傅的师傅他老人家的座下弟子,我勉强可以受得您这声姐姐的称呼。待一会儿礼成,我还得因着辈分的高低,给您鞠躬行礼的喊您一声小师姑呢。”    姻姻虚虚笑了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能拉近对方,已明显端得恭敬非常的距离。但对方也不给她发呆的时间,便躬身向前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随我来吧,要尽快点礼成的免于……”  姻姻不傻,就算这女弟子没将话说完,她也能猜到后边是什么,免于被从渊发现了。    这下,便也稳住了情绪,随着女弟子进入了转送阵中。  一阵穿行加快速的徒步,她们双双来到了一处雄伟高耸的大殿里。里边一阵浓郁的燃香味道,中间是一条笔直的行道,两边分别供奉着整排的铜制……嗯,应该是神像,她听魑尤说过。    而明渊,已站身最前的手捧燃香望来。  等她一接近,便将手中三炷很粗的香,递给到她手中来:“给你的,抓稳住了。  说着,抬头望了望高上的一尊龙首蛇身神像,双手撩袍的跪在了蒲团上:“拿香给我。”    一边有弟子侍奉着,忙又抽出三炷香在火烛上点燃后,低头朝他手中恭敬的递给过去。  明渊接过后,稳住身形未动:“姻姻,过来跪下,先给开天辟地的创世神盘古大神敬香。”  姻姻忙端正身体,朝一边弟子们忙又摆下的那个蒲团上跪去。然后扭头望明渊,学着他那般将燃着的三炷香,举高在头顶上方的,朝下有些,嗯……没有明渊那般举止稳当的行了三叩首。  最后站起身来,又学着明渊那般,将手中三炷香,给插在了一座宽大的漆黑鼎内。    “再来是给女蜗敬香。”明渊马不停蹄的,继续让身后呆懵的姻姻小树妖跟上他脚步。  “明渊,这个我知道。魑尤说女蜗是至高无上的妖神之主,真正是属于我们妖的神主。”说着,嘴角不像先前般僵硬,微微露出了几许笑容来。  且还主动朝前几步的,跟随着明渊脚步,又在一处人身蛇尾的女神像前跪了下来。  一如先前的,又是三拜的叩首,将燃烧的香插在了一座黑色的鼎内。    只是,望着这高耸屹立的蛇尾女神像,她忽然有些走不动道的,有声音在脑中回荡。  然而,还不待她侧耳细听个清楚,明渊已过来拉她:“接着是元阳上帝,我道始祖。”  姻姻踉跄了一下脚步,茫然中又跪在了一处神像前,一切照旧举止的开始了叩拜上香。    等起身后,明渊更加急迫的拉着她手,来到了一处偏殿的矮小神像前,嘴角瘪了瘪的先涕泪滚滚的跪下哭出声来:“师傅啊,您老人家在那九重天阙上过的还好吧?莫不是正因过得太好,才忘了弟子还在人间受苦呢。师傅啊,徒儿需告知您老人家一件不幸的事,最近师兄发现那本泄愤的杂记,已入魔深重。所以为拉回他心智,徒儿特替师傅再收一弟子入门的约束于他,望师傅不要嫌弃。此弟子虽然为妖,但本性纯良。望师傅在九重天阙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下界探望的亲自教导一番。”    哭哭哒哒的泣泪完这番,明渊接过弟子的三炷香敬了上去的同时,还焚了封书信上去。  末了,才站起身来的朝小树妖招手:“这就是咱们师傅他老人家了,快跪下拜师的奉香上去。    姻姻忙几步上前,拜了这个师傅后,从渊就不会再拿雷击符咒贴她,会帮她一起想办法的吧。一想到这个,她心底暗暗一松,接过弟子埋头奉上的三炷香,迅速俯跪下去三叩首的足足喊了十多声师傅都收不住声的略有些小激动。只是……然后呢,她插香入小铜鼎内之后扭头看明渊。  明渊喉头一哽的大为感动:“嗯,再捧三炷香去外边敬天地一番,就算是礼成了。”    说着,一人一妖师兄师妹的,又各自手握三炷香朝大门外的山野间行去。  只是在明渊刚预备自己先跪拜下去时,却眼尖的看到自家师兄极寒着一双眸的迅速走来。忙大慌的,一把将身边小树妖猛的摁跪在地的一同跪列下去,并迅速压着她小脑袋飞速硬生生三叩首后将她手中的香插在了泥土里:“弟子偕同门师妹姻姻,敬黄天厚土三炷……”    话还沒喊完,明渊就被一股力量掀飞出老远的跌滚在地,眼看着随侍的弟子们逃了个干净。    从渊深深皱眉的看着还跪在地面,望着他一身道袍打扮的小树妖,扭脸冷冷朝明渊望去的再度挥击了一股力量过去的发泄心中不快:“师弟可真够藏得住了,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    明渊举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口老血,尽力稳住身体不打颤的陪着可怜兮兮的笑:“师兄,你先别生气的听我说。小师妹虽然是妖吧,但本性纯良。再者三年多前,要不是得她相助,你我师兄弟甚至这御道宗上下,可能都已下落黄泉了。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想师傅他老人家也不会介意的。”    不是说从渊不动手打本门弟子的吗,那明渊嘴里这喷出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姻姻一时被这出吓坏,迅速移动身体的想离从渊尽可能的再远一些。岂料,退远的举动仿佛已被连头都没扭过来的从渊窥去。  一声惊叫间,她已被一股飓风卷起身体的,被谁一把捏住了衣领的提悬着。    然而更糟的是,出于本能,她已在被抓的那刻伸展出一群尖锐藤蔓围聚在了从渊的脑袋周围。    从渊冷冷撇了一眼近在额前耳边甚至脑后可击毙了他的藤蔓,又转眸望着被吓到的小树妖。    “所以你这是,想要杀了我。”    姻姻忙将藤蔓退远了些距离的大急道:“没有没有,我想喊你师兄跟你亲来着。”  那边明渊也爬前几步的大急道:“师兄,使不得啊,她已是礼成的同门师妹了!”    从渊更来气了,却反而更是温淡了神色:“是吗,既然已礼成的是自家师妹了,而师傅又升仙的不坐镇宗内,自然该由我这个师兄来管束了。她这番,算是举着杀器来对阵本门师兄了吧。”  语毕,垂臂从袖内滑出一道符咒,瞬间便朝小树妖额头贴了上去的松开了另一只手。    姻姻跌落在地,将身体滚成一团来抵御。从渊紧了紧拳的,恨恨一眼后便再也懒理的走掉。    明渊立即爬了过来,将已成为自家师妹的小树妖额头上那张符咒撕掉:“你没事吧,这种符咒只是儿戏罢了。如果师兄真想折磨你,才不至于是这种程度的。”    姻姻大口喘息的平息下这惊惧,举起洁白的袖子揉了揉自己的脸,居然揉下了一团焦黑来。顿时,说不出心境的复杂:“明渊,你骗我。说什么门规在那儿的他不会对本门弟子出手,我这是后知后觉的上了你的当吧。他被生养的父母所弃,对越是身份亲近的,才越是会下重手折磨报复的吧?我、我不做你们这什么师妹了……”说着,爬起身就要走。    明渊哪里肯依,忙将她一把拽住的大急道:“师妹师妹,你且听我说!”  已被一道雷击符咒吓到,姻姻哪里还肯听他辩解。    见他这样耍赖,也被激得气起。一脚被拖住,便抬起另一脚朝明渊脸上狠瞪过去。  明渊的嘴都被瞪得歪斜,也不忘说服:“礼已成了,你要叛出师门,是大不敬的,也别再他他他的了,得喊师兄。其实师兄可狡猾着呢,他正是不想你去找他求助,才想用符咒来吓退你。难道你对那狐妖的心意只有这点程度吗,被吓个一两次的就打了退堂鼓。这样一来,不正是合师兄他意了吗?”    姻姻一阵猛瞪乱踩的脚,因这句而僵住。  她想那狐不再杀意满满的,能出得那封印阵的自由自在。    这么一次两次雷击,若真是从渊欲吓退她的手段,她也该……咬牙忍住的。    这么想想,坐起身来,焦黑着面与发的,朝明渊问:“接下来呢,该怎么办?”  明渊抬手扶了扶被蹬乱的发髻,终是笑开:“你要采取对师兄锲而不舍的死缠烂打招数,被缠得没了耐性,他自然会给你想出办法来的。你信我,只要坚持住,师兄肯定会败下阵来的。”  姻姻心有余悸,实乃百般不愿:“今日还是算了吧,我心里这恐惧还未散去呢,先回了。”    不可操之过急的,明渊心里明白着。便也不再强留她,举手揉着被击痛的胸口。  姻姻也再懒理他,顶着焦枯的发,走入了传送阵中兜兜转转一番的回到了一间庭院中。庭院正面对应的正是从渊的卧房,她吓得飞快的朝关押着狐的那间房,一把推门而入的关闭上大喘息。    然而待她转面过去时,一股强过以往的尖锐杀气,破阵而出的朝她袭来!    幸好她闪避得够快,只是被割破了衣袖一角而已。    封印内,那狐高耸着绒耳血红着眸色,嘴角溢出着鲜血,却高抬下颌望来的勾唇笑开:“怎么,你这蠢物换了这身衣裳,是预备彻底的匍匐在人类脚边,想随同他们一起来对付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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