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有个顶好听的名字,叫萧黎。不过皮相这种东西,对于已经活了这么久的重鸳来说,与浮云无异。 萧黎似乎要离开解冤阁,但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却一直没有透露。 三个时辰后,日薄西山,重鸳终于意识到,萧黎这人虽然法术用的不错,但脑袋似乎不怎么灵光。要不明明能用腾云术完成的事儿,为何偏要一步一步的走下来?这不是自虐么? “你想让我收你为徒?” 哎哟,难得这人终于愿意先开口说话了,重鸳赶紧扬起笑脸,凑到他跟前,点头:“少侠想通了?” 好歹她剑术了得,收她做徒弟,不丢人不说,还很长脸的好么?重要的是,收了冥皇做徒弟,他可是古今头一人啊! “跟的上我,我便收你。” 话音未落,萧黎身形一闪,踪影全无。重鸳敛下玩笑的神色,在原地垂眸静默了一瞬,闪身追了上去。 拿这种东西考她,等着收她为徒好了! 一蓝一黑两道身影,在黑夜里穿梭,几乎同时落在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境地。 “追上你了,”重鸳一脸的得意,“师父,说话要算话。” 萧黎没有反驳,毫无波澜的眸子看了她一瞬,抬手将她的身形隐去。 重鸳觉得,他这应该算是默认了。 “师父,这是哪儿?咱们要做什么?” 重鸳四下瞧了瞧,只觉落地之处龙气极胜,瑞气腾起,通明的灯火之下,是十数人守卫的宫殿。殿宇恢宏气势磅礴,想来该是皇帝的居所。 “南夏,连城皇宫。” 萧黎这说话的习惯,也不知是如何练成的,没有情绪,没有波澜,而且不拖泥带水,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肃杀气。 夜里偷偷潜入皇宫内院,定然是要做坏事的。不过萧黎已经有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庭院,不像缺钱的样子,难不成…… “师父,你是来夺皇位的?”九崇从凡间给她倒腾回来的戏折子上,大多都是这么写的,“师父,你莫不是皇室的后裔,自幼受奸人所害流落民间,而今功法有成决定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这厢猜的正起劲,萧黎那边丝毫没被她感染,只是清冷道:“南夏一个月前大败前朝,刚刚立国。” 这么说来,萧黎不可能是南夏国的皇室后裔。重鸳顿时想明白了:“师父,原来你是前朝皇室的后裔,是来杀了这皇帝报仇的?” 萧黎脚步一顿,偏头看了她一眼:“安静点。” “……” 重鸳跟着萧黎左拐右拐,拐上了一条羊肠小道,石子铺就的路,两边芳草青青,路的尽头是一个圆圆的石门,石门之后灯火闪烁,一间宫室掩映在后。相较于偌大的皇宫来说,这里倒是稍显荒僻了。 门前无人看守。 重鸳左瞧右瞧四下打量,萧黎却已经穿进了门内,径直走到卧榻边,重鸳进去时,正见他伸出两指,指尖有淡紫色光芒闪烁,凝了法力直取那人眉心。 世人命数皆由天定,旁人不可私用法术扰乱轮回。身为冥皇,掌管着幽冥司的她,不仅自己要恪守这定下来的规矩,更见不得他人在自己面前违背。 重鸳闪身靠近,佯装用力过猛,一时没控制好方向和力道,整个身子撞向了萧黎。萧黎没有防备,被她撞的退后了一步,挺直的脊背撞上了床帏,本该落在床上人眉间的手指,却是擦着他的头发滑了过去。 萧黎没吭声,只是垂了眸子,看着倚在他胸前的重鸳。重鸳适时抬头,直接撞向了他投来的视线,整个人蓦地呆了呆。 昨日天黑没瞧准,今日离得近了才发觉,萧黎长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眼睫修长,眼角微微上翘,漆黑的眸子就像夜晚的天空,而瞳孔处的光亮,就像夜空中点缀的星子,乍一看上去似乎有些深邃,可看久了,这眸子倒愈发的清澈起来。 “站好。” 嗯? 重鸳反应了好一阵子,才发觉自己和萧黎的姿势有些暧昧,活像她靠在他怀里一般。重鸳赶忙站直了身子,再抬头望去时,萧黎早已移开了看她的视线,目光清冷的盯向床上的人。 “师父,你真的要杀他?”重鸳看了看萧黎,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还是别杀他了,你瞧他长得怪好看的,杀了倒是可惜了。” 重鸳没睁眼说瞎话,床上的人是长得挺好看的。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虽然肤色黝黑了些,却给棱角分明的脸颊平添了分英气和威严。不凡的相貌再配上身上的王者之气,重鸳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床上的身份。 一国之君,竟宿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小院之中。 “好看?” 萧黎难得的挑了一下眉头,重鸳偷偷看了下他的神色,依旧是平静无波,看不出他的情绪。不过……虚荣心这种东西,是个人就有,拍马屁这种话,是个人就愿意听。 于是…… “他就算再好看,也没师父好看。” 重鸳偷偷的瞟了一眼萧黎,只见他依旧神色淡淡,但清冷的目光却闪烁了一瞬。重鸳在心中偷笑——萧黎这人活的也忒累了些,听了她的话心里肯定已经乐开了花,可还非要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 “师父,凡人的生老病死自有定数,若是强行违背,必会遭到术法反噬,严重的会天降灾祸,所以就算你同他有天大的冤仇,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实在犯不上,不如……”重鸳想了想,“不如徒儿先陪你回解冤阁,再从长计议怎么杀了这皇帝。” “我说要杀他了?”说罢,萧黎不再理会重鸳,伸出两指直接按到床上的人的眉心处,一抹淡紫光芒随即隐没,他也紧跟着闭了双目。 咦?还真不是要杀他。 重鸳伸手在萧黎面前晃了晃,只见萧黎像是丝毫没有感应一般,不说不动不睁眼,这模样像极了入了那人的梦。 重鸳右手指尖轻点着自己的下颚,眼神落在萧黎身上,思考着若是这时她动手杀了萧黎,会不会很轻松? 萧黎也真天真,以为她真是想拜他为师呢,竟然能这么放松警惕的在她身边,真以为她不敢杀他吗? 不过……她还真不敢杀他。毕竟她是堂堂冥皇,一生光明磊落,不做那种小人行径的事,而且萧黎生死自有命数,不是她该去扰乱的。 所以,她也只能想想。 不过入梦这事,可以做,而且她最是拿手。她倒是要看看,萧黎究竟想做什么。 重鸳弯唇一笑,一个闪身顿时化作了一缕白色光芒,从萧黎食指之处钻了进去。 还没落地,重鸳就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秦沐,救我!”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白色的骏马似乎发了狂,正带着马背上的女子飞驰着。因着离得有些远,重鸳只觉得那女子翻飞的大红衣裙,像极了日暮时分天边红彤的晚霞。 在她身后,是一男子骑着马奋力的追赶,待追的近了,男子纵身一跃,飞速向前一扑,将马背上红衣少女给扑了下去。让重鸳惊诧的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男子竟一手护住了她的后脑,一手揽紧了她的腰,自己完完全全的暴露出去,却把怀里的人护的好好的。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十数圈,直到男子的后背撞上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两人才堪堪停住。 重鸳忍不住替那男子嘶了一声,这下撞得好像不轻。 可男子只是缓了一下,便赶紧扶着怀里的人坐了起来,担忧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板起脸来:“凌绡,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我说了多少遍,那匹马还没有驯服,你怎么就是不听?” 怀里那个名叫凌绡的少女始终埋着头,双肩有些颤抖,不知是在害怕,还是在抽泣。 秦沐见她这样,一下子便慌了神:“怎么了?可是哪里摔疼了?别怕,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重鸳像看戏一般坐在地上,眼见方才还气的不行的秦沐,瞬间没了脾气,开始软言安慰凌绡,看来那丫头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啊。 安慰了好一阵子,才听到有细小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那你不要训我了好不好。” 哎哟,丫头啊,他怎么舍得呢! 果然,秦沐无奈点头:“好,不训你。” 话音刚落,他怀里的凌绡一把推开他,从他怀里站了起来,双手掐腰大笑道:“秦沐你又被我骗了,我怎么可能有事,还有啊……”她俯下身子凑近秦沐,一本正经的说,“我爹说,将来我可是要执掌整个凌家命脉的,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要靠我保护,这么点小事,我才不会怕呢。” 重鸳感觉到秦沐的身子有些僵硬,许是因为凌绡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也许是因为凌绡的故意欺骗,总之她从秦沐紧抿着的唇角看出来,他有些难过。 “倒是我傻了,”秦沐自嘲一笑,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他这般模样,凌绡有些慌了,目光又触及到他背上被血染红了的衣袍,她皱了眉头赶紧追上去:“你受伤了,疼不疼?衣袍脱下来,我帮你上药。” 秦沐脚步一顿,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紧绷:“你……关心我?” “当然啊,”凌绡皱眉看着他背后,“秦沐,从小到大,虽然我喜欢逗你,喜欢骗你,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等我以后继承凌家,我会变得更加强大,到时候我不仅会保护父亲给我的一切,我还会保护你。” 秦沐紧绷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唇角牵起的笑容,如冰雪消融般温暖。 “就像小时候你保护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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