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怪我铁石心肠,有些事你也应当知道。 那少年名唤詹晟,二十年前,他连一颗受精卵都不是,也就是那个时候,青娘结识了他的母亲——唐颜,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可唐颜是辰星转世的未婚妻,可惜了还没能娶过门,他就魂归西天了。 唐颜那个时候本就有了喜欢的人,两个人也谈不上情敌一说,相反,一来二去,结下了姐妹情谊,后来唐颜如愿嫁给了心上人,而青娘却永远丢失了那个有血有肉,可惜陪他一起说笑的平凡人了。 后来,她去地府偷聚魂伞,一时兴起,瞥见了生死簿上唐颜只剩不到六个月的寿命,便自作主张改了两笔,这两笔,让唐颜得以顺利生下了詹晟。 逆天改命,听上去上去很厉害,可真算起账来,被改的人会安然无恙,可去改的人却会受到反噬,这样的傻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是万万不会再做了。 这样的话,詹晟也是将信将疑,毕竟现在死无对证。 “姑娘说会收到反噬,可如今的如意馆做的不也是逆天改命的生意,你难道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可是你不值得我去冒险啊,你身上没一件我刚要的东西,况且我也算救过你一命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得感恩。”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话还没说完,詹晟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看了看面前的茶水,猛然醒悟。 “这是什么茶?!” 青娘粲然一笑,道:“孟婆汤,好喝吗?” 好不好喝也都忘记什么味道了,詹晟两眼一抹黑,噗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 青娘站起身来,“慈爱”地摸了摸詹晟的头。 …… 黑白无常来的时候,给青娘带了个话。 “冥王让你老实点,有些事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要太放肆了。” 青娘故作苦恼地挠挠头:“哎呀,知道了,我已肉体凡胎,这锅都快揭不开了,能整什么幺蛾子啊。” “对了,给那老东西带话,涨工资啊,不然我就去卖身了。” 如意馆,荡涤人间怨气,维护人鬼两界和平,而青娘便是这人鬼两界的摆渡人。把人从无边欲望痛苦之中解救出来,做的是积善行德的好事,怪就怪在青娘觊觎了许多不该要的东西。 …… 隆冬腊月出来活动的人愈发的少了,反而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落下,叽叽喳喳的孩童们安耐不住童心,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跑出来推雪人,打雪仗。 年关将近,谢天谢地也越发活泼起来,忙里忙外,张罗着挂红灯笼,存年货,整个如意馆红彤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办喜事。 且不说入乡随俗,谁也不是生来就是鬼的,这样的隆重的节日是还庆祝一下,青娘也就任由两个丫头折腾了。 阿丑嫌弃俗气,全程没有参与。 谢天嫌弃阿丑碍事,道:“阿丑,你高,你帮我挂起来这个灯笼。” “不要!”阿丑义正言辞地拒绝。 “咳咳!”谢天夸张地咳了两声,拿着灯笼一边围着他转,一边打量着他,压着嗓门说,“可以啊,有骨气,马上我就把你这几天夜不归宿的事告诉掌柜的。” 谢天能明显感觉到阿丑身体抖了一抖。 青娘啃着苹果,觉得这一幕好笑,道:“谢天,你遛鸟呢!” 谢天滴溜着灯笼,一只手放在背后,而阿丑又高,活脱脱一个老头子拎着鸟笼围着树转悠。 阿丑接过大红灯笼,在谢天的指使下笨拙地往左挪,往右挪。 青娘看着这个大块头,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前两天居然跟自己说他名字不好听,要改个名字,谢天谢地热心肠地翻遍了四书五经,终于找了一个清醒脱俗的名字,青娘也答应了。可一扭头便把这茬忘了。 还是阿丑叫的顺口。 青娘并没有一笑而过,看似不起眼的事,暴露出了事情的本质,这就意味着阿丑会愈来愈不听话,会有自己的思想。这个妖精!幸亏自己趁早与他立了血盟,不然迟早有一天要完! 一个苹果咔嚓咔嚓两口啃完,青娘拍了拍手,嫌弃地摇了摇阿丑的梯子。 “我来!” 阿丑自尊心受挫,不依她,非要自己挂。 青娘忽然觉得这冷冰冰的面具碍事,如果没了,阿丑的表情是不是会更生动些呢? 光是想想,青娘就打了个冷噤,不行不行,这个想法很危险。傀儡的模仿能力极强,想象着一个木偶对你笑,对你哭……嗯? 青娘又被自己逗笑了,万年面瘫哭起来到底是怎样一副诡异的画面啊。 青娘已经脑补了阿丑抱着自己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跪求自己不要抛弃他的画面。 画面太美…… 谢天谢地看着青娘傻笑的画面,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 为了响应地府号召,应付上级领导检查,青娘大手一会,写了一副对联。 “悬壶济世积善行德不差钱,圆你所想渡你所怨摆渡人。”横批“青娘威武!” 青娘满意极了,张罗着大家把对联贴上。 写字写的实在不堪入目,谢天谢地磨蹭着不愿意挂,最后还是阿丑不声不响地贴上去的。 这个马屁拍的深得青娘的心,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知我者,阿丑也,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没良心的两个东西!” 本来古朴庄严的朱红色大门,对联这么一贴,瞬间掉档次,青娘不这么觉得,这红尘之中的烟火气让她怀念地几乎要掉眼泪。 如果不是捡到这两个鬼丫头,恐怕又是一个凄凉的年夜。 一大桌菜全是谢地做的,谢地性格内向,甚至有些胆小,夜晚看不见自己的影子都要吓一跳,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死了,鬼是没有影子的,但她是实干派,不声不响地就把事情做了。 不像谢天整天咋咋呼呼的,什么事也不做,但她古灵精怪的,有她的地方总少不了欢乐。 双胞子,也不知道差距怎么这样的大。 一年将尽夜,总免不了勾起一些思绪。 青娘自认为过去没什么好怀念的,只字不提,谢天谢地本是游荡的孤魂野鬼,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前世的事情早就忘了,阿丑也没有什么过去,所以气氛还算愉快。 青娘不轻易喝酒,一喝醉心里的什么秘密就都秃噜出来了,可她今天高兴,热酒下肚,没一会儿就醉了。 扯着阿丑的袖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的不幸,从自己的初恋讲到自己堕仙,正准备讲自己在黄泉的丰功伟绩的时候,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被打断的青娘很不爽,脸红脖子粗道:“谁啊?别敲了,屋里没人!” 那敲门声仍旧是锲而不舍地响起来。 谢天看了看喝的烂醉的青娘,对谢天道:“我去看看吧。” 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是谁会来。 青娘忽然站起来,紧张地盯着大门,道:“别开门,是年兽来啦!快放鞭炮!年兽是要吃人的啊!” 谢天费劲地扒拉开挂在自己身上的青娘,去开了门,外面的风大,刚开了一条门缝,门便被哐当一声大力吹开。风雪一股脑儿涌进温暖的厅堂。 青娘打了个冷噤:“靠,关门,客官明日再来吧,今天打烊了,明天再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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