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湖泊上空,群鸟夜归,有庞大的蛇颈龙在湖水中央起伏。 李寂然学阿达模样,在湖边也搭起一个草棚。 对了,阿达就是天使的名字,当然,他原名并不是如此。 阿达,是道人为天使取的汉名。 阿达告诉李寂然,这鬼狱里的家伙,很多都重新起了名字。 因为一旦进入鬼狱,就意味着你和过去彻底分离了。 “那你想出去吗?”李寂然询问阿达。 “想啊,当然想。”阿达回答,“谁喜欢吃没盐的鱼肉,吃一辈子。” 就在阿达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头顶上方恰好飞过一只落单的翼龙,他立即振翅飞起,提着大剑追逐其后。 两者在空中相遇,你来我往,很是一番恶斗。 最终有武器的阿达略胜一筹,他一剑斩断了翼龙的脖子,提着翼龙庞大的身躯降落地面。 “没盐的鸟肉也很难吃。”把翼龙尸体丢到草棚旁,阿达继续抱怨。 “但为了活下去,你就得忍受。”阿达哲人一般教导李寂然,同时将翼龙尸体斩成一个个肉块,用藤蔓串好,挂到草棚内风干。 一些不要的残余碎片加内脏,阿达丢得远远的,喂给一群蹦蹦跳跳的小恐龙们吃。 “你说的话很有道理。” 养着一群鬼魂,自己却只能天天吃素面的李寂然感同身受地点头。 此时,远处的湖面上突然波涛汹涌,那只悠哉地游来游去的蛇颈龙猛地高高跃起,又重重跌落湖水中。 在它附近,一个巨大的乌龟背若隐若现。 “蛋崽又在捕食了。”看见这一幕的阿达自语。 “蛋崽是谁?”李寂然好奇。 “蛋崽就是那只乌龟。”阿达指着湖水内起伏的龟背为李寂然介绍。 “它据说比我早进来数百年,罪名是掀翻舟輯,伤害过往行旅。” “它给自己取名蛋崽,是这鬼狱中的一霸。”阿达叹气摇头。 “不知道抢了我多少的烤鱼……” …… 龟背在湖水中浮浮沉沉,最终竟向李寂然这边的湖岸游了过来。 它身后被戏弄的蛇颈龙恢复了平静,弯着长脖子继续在夕阳下游弋。 等龟背游得近了,李寂然看清它下面伸出的头颅和四肢,一只独角分外醒目,认出它就是自己刚进来时遇到的那只和霸王龙对峙的乌龟。 它姗姗爬上岸,裂开大嘴对阿达一笑。 然后李寂然双眼一花,再看乌龟的躯体已然不见,只剩一副空空的龟壳搁在那儿。 龟壳里倒是多了一个小女孩,粉雕玉琢似的,穿一套湖绿色的薄绸衣衫,头顶挽着双发髻,包子脸、大眼睛,说不出的可爱。 “阿达,快给我烤鱼吃,我饿死了。”小女孩拖着一条比自己身子还要高大的鱼,爬下龟壳,蹦蹦跳跳地走到阿达的草棚子跟前。 丢下手中拖着的鱼,对着架在篝火上的肉块,小女孩低头一嗅,惊喜道:“是鸟肉!” 不等烤熟,她便拿了就咬。眼睛弯弯地一眯,再度惊喜。 “好香!还撒了盐。” “阿达,你居然瞒着我藏了盐!”小女孩啃着肉,眼睛斜睥阿达,大有一副不说清楚,就不与你干休的架势。 “我可是很久没吃鸡翅膀了……”小女孩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阿达背后的两对翅膀。 “我的姑奶奶,这盐是人家才送的。”阿达叫屈,他指着李寂然。 “这位朋友今天刚进来,他带了盐。” “咦,又有新人来了。”小女孩这时终于发现一旁的李寂然。 “你不错,知道带盐。不像以前的那些蠢货,光带着刀剑。”小女孩夸奖地要拍拍李寂然的肩膀,可惜个子太矮小,只能拍到李寂然的胸膛。 “还带了别的什么吗?”她满怀希翼地追问。 “还带了一些调料……”李寂然老实承认。 “拿出来。”小女孩手一伸。 “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大了,这里你可以横着走。” “横着走不敢,我又不是螃蟹。”李寂然悄声嘀咕,立即出卖阿达。 “都给了他,你找他要吧。”李寂然指着欲躲回草棚的阿达。 …… 小女孩蛋崽压着阿达,一根根拔他的羽毛,阿达居然硬气地死命护着调料,就是不交出来。 场面凶残,一旁的李寂然瞧得眼角直抽搐。不过他也没办法,调料他只带了一瓶。 不忍看阿达的翅膀被拔成光秃秃的凄惨模样。李寂然转身,眼不见为净,他沿湖散步消食。 湖边有许多奔跑跳跃的矮小型恐龙,一嘴利齿明显不是善类,但它们见了李寂然,远远地就躲开了。 李寂然估计,它们应该是被这里面的妖魔们折腾的怕了。毕竟,能够被关进第二层的妖魔,对付霸王龙或许有些困难,但对付这些小恐龙,也就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情。 暮色深沉之际,李寂然散步到湖的对面。 最后一抹斜阳映照湖面,他不经意地看到湖边岩石上站着一位书生。 书生握着一卷书,长衫被湖风吹得飘飘。 外观甚是儒雅。 “兄台好雅兴!”李寂然与这书生打招呼。 书生回首,面容方正,他瞧见李寂然,亦微笑拱手一揖。 抚摸颌下的三缕长须,书生问李寂然:“小兄弟是新来的吧?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今日才到。”李寂然应答。 “你从那边过来,可见到一道士与一鸟人?” “道人没有见到,有翅膀的鸟人确实遇到一位。” “可吃了他烤的鱼?”书生面露紧张之色。 “吃了。”李寂然点头。 “小兄弟,你危矣!”书生叹息。 “那蛮夷之鸟人,其心最是险恶,他烤的鱼身有剧毒。他守在湖边,假做热情,千余年来引诱了不少初来者上当,待半夜毒发,他便劫了他们的财物,吸干他们的元气。” “兄台说笑了。”李寂然对书生的话不以为意。 “你我俱是修行之人,这中毒之事入体就知,根本隐瞒不了。我此刻体内气息运转无碍,绝没中毒。” “谬矣,谬矣!”书生摇头。 “普通世俗毒物,自然瞒不了我等修行之人,就算入了腹,亦伤害不了我等分毫。” “但这上古蛮荒之境的毒物,又岂能与世俗毒物等同。它侵蚀的是我等元神,害人与无声无息之间,等你察觉不对劲时,元神已然受制。” …… 书生说的恐怖,李寂然尤还是将信将疑。 这很正常,任何一人都不会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被人说中毒了,就认为自己真的中毒。 “我知道你尚还怀疑,也罢,我验证与你看。”书生拔出背后长剑,迅疾地往水中一刺,长剑挑起,剑尖上插着一尾鱼。 “看清了,你吃的可是这鱼?”书生问李寂然。 李寂然仔细端详,点头道:“就是这鱼!没错。” “随我来。”书生跳下岩石,靠近岸边觅食的一群小恐龙。 他取下长剑上的鱼,远远抛投过去。 鱼落地,弹跳几下,一只眼尖的小恐龙立马飞奔过来,一口叼住,仰着脖子就囫囵吞下。 “等着瞧。”书生抱剑,“它们元神弱小,不比我们,一会儿就会毒性发作。” 仿佛印证书生的话,吃了鱼的小恐龙没走两步,忽然跌倒。 它如同被麻痹了一般,僵硬着身躯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珠在惊慌地乱转。 “这就是你毒发时的模样。” 书生不再理睬李寂然,重新站回岩石上。 “兄台救我!”李寂然似乎被小恐龙的模样吓住了,他站在岩石下,弯腰对书生深深一揖。 看李寂然架势,显然这书生不答应救他,他就要一直保持这作揖的姿势。 良久,书生拗不过李寂然,他叹口气,“也罢,瞧你可怜,我就违例救你一次。” “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湖里有鱼剧毒,则必然有吃它的鱼,或被它吃的鱼可以解毒。否则它一直无敌,就打破了世间万物的平衡……” 书生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长剑再次刺入湖水。 这次他抽出长剑,剑尖上却插着一尾另一种类的小鱼。 “就是它,能够解你体内的毒。”书生举着剑,把小鱼递到李寂然跟前。 李寂然从剑尖摘下小鱼,拎着鱼尾看向书生。 “直接吞服?”他问。 “嗯。”书生颔首。 李寂然面现难色,“能不能用火烤一烤……” “烤后就失了药效。”书生训斥李寂然。 “好吧,为了活命。”李寂然举高小鱼,长大嘴巴,一闭眼,将它艰难地咽入肚腹。 “现在呢?”吞了鱼的李寂然请教书生。 “现在你原地盘坐,催动内息运转,早点吸收药效。” 书生指点李寂然道。 …… 听从书生的话,李寂然跌坐湖边空地。 天空中,最后一缕暮色慢慢消失在远方的密林边缘。 这般约等了一刻钟的光景,眺望暮色的书生转过身体,他关切地问李寂然:“感觉如何?” “四肢有些麻痹……”李寂然苦着一张脸。 “这是毒性发作了。”书生安慰李寂然,“不要紧,你服了解药,很快就没事的。” 又等了一刻钟,书生再次问李寂然:“好些了没有?” “不,麻痹得更厉害了,我完全动弹不得。”李寂然抱怨:“这一条解毒的鱼太小了,你得给我再弄一条,否则估计药效不够。” 书生摇摇头,懒得理李寂然。 再次又过了一刻钟,他方才继续询问李寂然的感受,可惜这次李寂然连嘴巴也动不了,只剩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连问数遍,书生见李寂然还是没反应,“哈哈!”他仰头长笑,一把抓过李寂然放在身侧的旧藤箱。 “这里面有什么宝贝?”他问李寂然。 李寂然自是无法回答。 而书生此刻显然也不需要李寂然的回答,他把旧藤箱搁到自己脚下,自顾自说道:“其实你之前没有中毒……” “当然,你现在却是中毒了。” “这毒和湖中的鱼无关。” “你一定很奇怪,鱼没有毒,那只小兽为何吃了鱼就倒下了?” “因为我的剑有毒啊!”书生得意地又一次大笑。 …… 书生大笑完,再也不与李寂然啰嗦,他一翻腕,手中长剑直刺李寂然的眉心。 这势在必得的一击又快又狠,书生的嘴角同时微微翘起…… 然而书生的笑意刚刚浮现,异变突生,就被迫凝固了。 他看到自己刺出的长剑,被一双修长的手指紧紧挟住,剑尖离李寂然的眉心还有微末的距离…… 这微末的距离,此时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令他的长剑再也无法寸进一丝一毫。 甚至书生也无法拔回长剑,他感觉浑身的力气正在离自己远去。 低下头,他看见自己的咽喉部位不知何时,插着一柄银色的短剑。 书生握紧长剑,努力支撑自己不倒,嘶哑着嗓音问正在缓缓站起的李寂然:“你……你……你是怎么瞧出破绽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李寂然挠头。 “外面的世界新出了一种东西,可以播放影像,挺好玩的。” “这些播放的影像里,有一类的节目名字叫做《动物世界》。” “我常爱看,通过它知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某一个地方的某一物种如果有毒,与它一起共生的其他物种肯定都明白。” “所以你将鱼丢给那小兽,小兽毫不犹豫地吞服,就说明鱼根本没毒。” “如果鱼有毒,只能是你下的毒。” 李寂然挟住长剑的手指轻轻往外一推,书生握着剑仰面跌倒。他双眼大睁望着天穹,李寂然后面的话估计是没有听到。 “我可是赵老师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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