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议定

奈何黛玉对朝中的官员并不十分地熟悉，思索了片刻，也没想出对方是谁，只好道：“不知是哪位楚大人？”　　林如海道：“当今帝师楚老先生之子，礼部尚书楚放楚大人。”　　黛玉这才明白过来，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次楚含章窘迫笨拙的样子来。　　林如海紧接着道：“这位楚公子家学深厚，文采斐然，更难的是楚家家风清正，我和你祖母都看好他。只是除了一点，他的年纪略大了些。”说完，他看着黛玉道：“说来，你初次去你祖母家的时候，还曾经见过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黛玉手中只是摆弄着帕子，好半晌才低声道：“我在闺中也听过楚公子的大名，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成家，只怕是挑剔着呢？”　　林如海腹诽，挑不挑的我不知道，那臭小子在巴望着我家闺女倒是真的，脸上却是一派慈父的笑容：“咱们也不强求，你祖母和他们家老太太相识，咱们就请你祖母略提提罢了。不成的话，咱们再想其他的法子，总之不能应了荣国府的亲事。”　　黛玉轻声道：“宝玉的亲事怕是外祖母她老人家自己的主意，舅母是不愿意的吧。”　　林如海道：“不管他们怎么样，咱们先自己料理好才是正经，省得她们攀扯到你身上。你外祖母在太后面前很有几分面子的。”　　黛玉道：“既如此，就依爹爹的意思吧。”　　黛玉同意了，林如海便告诉了贺老太太，贺老太太当即就通知了楚家。　　楚夫人知道后，惊喜不已。前些日子楚放苦着脸回来，楚夫人知道原委后，楚大人的腰间软肉很是疼了几天。楚夫人本以为林家已是拒绝了此事，谁知竟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她忙命丫头们拿黄历来，亲自选个吉祥的好日子，准备请人上门提亲。又亲自到库房挑选那些珍稀的绸缎首饰，金玉古董。楚夫人的陪房陈嬷嬷见了，笑道：“太太这是真喜欢林姑娘了。这还没进门呢，就急忙忙翻箱倒柜地给儿媳妇找宝贝呢。”　　楚夫人笑道：“静之好容易喜欢了一个姑娘，这马上就要成亲了，我自然欢喜。”算了算日子，忙道：“快打发人去学里一趟，让静之得空了快回来。纳彩还要一对活雁，这可需要他自己去打来方显得诚意。天儿眼见着就冷了，可得抓紧点。”　　李嬷嬷奇怪道：“二公子明日就要回来了，何苦再让人跑一趟？”　　楚夫人一想，笑道：“我可真是喜欢地糊涂了。”　　　　第二日楚含章回家，先去给楚老先生及老太太请过安后，又去了母亲的房中。却见楚夫人正和陈嬷嬷一起翻看着一匣子的首饰。楚含章笑嘻嘻地请了安，凑到跟前瞧了瞧，道：“这些首饰太活泼俏丽了些，不大衬母亲呢。”　　楚夫人拿着手中的一只粉色桃花簪子，只反问道：“谁说是我戴的呢？”　　楚含章惊讶道：“母亲不会是在给大哥家的岚岚攒首饰吧？可岚岚也太小了些。”　　楚夫人没料到他竟能想到这里，笑骂道：“你懂什么？岚岚才多大点？小姑娘家的首饰年年换新的，要当季的才好看。我现在留着，等岚岚长大，这些样式都要过时了。”　　楚含章越发糊涂了：“那这是给谁的？咱们家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啊。”　　楚夫人却道：“你今日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去捉一对大雁回来。”　　楚含章随意地歪在一旁，拿起一对青碧色的兰花钗子把玩，道：“都这时节了，去哪里捉什么大雁？我明日还有事情呢？”　　楚夫人不以为意，道：“什么事情？”　　“我有事情想和贺老先生请教呢。”楚含章随口道。　　已经从文山那里知道自家儿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楚夫人也不点破，知道：“那可不成，这大雁是为你成婚纳彩之时用的，可耽搁不得。”　　楚含章顿时如同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从炕上跳了下来，急道：“谁要成亲了？我可没同意。”　　楚夫人确定道：“你真的不成亲？”楚含章坚定点头。　　楚夫人见状，心中发笑，面上却故作遗憾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请贺老太太跑这一趟了。”拉住旁边陈嬷嬷的手，叹息道：“只是可惜林家这么好的姑娘了，唉，也是我没福气！”　　陈嬷嬷见了，也假做惆怅地拍着楚夫人的手，道：“是啊，那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福气呢？太太也别急，咱们家二公子定能给你娶个好媳妇回来的。”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眼角余光却都看着楚含章。楚含章先是信誓旦旦，待听了两人的话后，神情已是惊喜中含着这三分的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问：“母亲说的是哪家？”　　楚夫人没好气道：“你管他是哪家？你又不准备成亲，打听人家姑娘家做什么？”　　楚含章额上已是冒出了细汗，讨好道：“我刚才听母亲提到了林家，不知是哪个林家？”　　楚夫人却端起杯子，拿盖子慢慢地撇着茶水，根本不回答他。楚含章见了，忙绕到楚夫人身后，边给她捏肩膀边道：“好母亲，求求你了，还请你老人家说说是哪个林家？”　　楚夫人懒洋洋地问道：“你想是哪个林家？”　　楚含章道：“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儿子的心思，怎么会不知儿子想的是哪个林家？母亲快说，可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林家？”　　楚夫人回身点了点他的头，笑道：“可不就是那个林家。”见楚含章脸上露出傻笑，楚夫人凉凉道：“这下可愿意去捉大雁啦？”　　楚含章小鸡啄米地点头：“愿意愿意，有儿子我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母亲还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儿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夫人摆摆手：“罢了，你先去把大雁捉来再说吧。”见楚含章立时转身就走，摩拳擦掌，一副立时去捉雁的模样，想了想，还是道：“静之，你回来。”又示意陈嬷嬷带着丫头们下去。　　楚含章回到楚夫人跟前坐下，楚夫人道：“静之，我只知道你喜欢林姑娘，那人家林姑娘喜欢你吗？”　　楚含章的傻笑顿时凝固了，楚夫人见状，便道：“那林姑娘知道你是谁吗？”楚含章不确定道：“应该…或许…可能知道吧。”　　楚夫人扶额，无力道：“也就是说人家保不准到现在还不认识你？楚含章很想摇头，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他确实没有和林姑娘正儿八经地说过话。　　楚夫人想了想，道：“你去和书院里请几日假，我来想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好歹让林姑娘知道你是扁是圆。”　　楚含章突然结结巴巴道：“见…见面？”　　楚夫人惊讶地看着他，诧异道：“不是吧？儿子，你这么纯情，只是说见面，你就结巴了？”　　楚含章脸色爆红：“谁…谁结巴了？”　　楚夫人语重心长道：“儿子，你这样可是不行的。这样吧，你明日哪也不去，先在家好好练练胆量再说，不然的话，我可不敢放你去见林姑娘。”　　楚含章一脸憋屈地回房。　　　　本来这将定亲的男女见上一面也容易，两家主母相约上个香啊，赏个花啊，轻轻松松地就安排了。可林家却没有当家主母，更没什么可靠亲族，这着实让人伤透脑筋。　　想到黛玉是明德学院出来的，自家小姑子楚琰正是明德学院的院长，与黛玉也算是有几分师生之情，便求到了楚琰面前。　　楚琰听了娘家嫂子的话，笑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两家要结亲了。”　　楚夫人道：“还不是静之那孩子，自在贺老家见了林姑娘，便喜欢上了。”　　楚琰感慨道：“想当初，静之还因着林姑娘胜过他而耿耿于怀，在家面对着人家的诗词发奋呢，一转眼竟要结亲了，真是时移世易呀。”　　楚夫人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忙问究竟。楚琰笑道：“嫂子可还记得去年端午，静之却在书房几日不出门的事情？那是因为人家林姑娘在小兰亭上压了他一头，他心中不服气，在家刻苦呢。”　　楚夫人笑道：“那林姑娘可正是静之的良配了。静之打小就聪明，心高气傲的，除了老爷子，谁也降不住他，如今正好有个人，可以压压他的傲气，也让他稳沉些。”　　楚琰抚掌笑道：“正是，可惜我家那两个还小，不然我说什么也要和嫂子争上一争这儿媳妇的。”　　楚夫人双手一摊，道：“这没办法，谁让妹子你年纪小，成婚生子晚呢？”　　楚琰笑着捶了她一下子，才道：“这样吧，我下帖子给林姑娘，请她来我家瞧琴谱。届时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面也就是了。”　　　　楚含章自知道可以和黛玉见面，心中就一直平静不下来。看书，半日翻不了一页；写字，写好才发现竟是满篇的林字；倒茶呢，竟是漫了一桌子的水。　　文山看着楚含章一手拿书，一手端着杯子，脸上却是想入非非的模样，叫道：“公子，你真该拿镜子看看你的样子，一脸春情。”　　楚含章斜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个光棍不懂。”　　文山怪笑道：“哎呦呦，就你懂得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处的不得了，连个见面都能说成是见…见面。”　　楚含章恼羞成怒，手中的书径直飞到了文山的脸上，盖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