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知道黛玉已经是大好了,但楚含章心中仍旧记挂不已。她这一病那样凶险,就是男子都要去半条命。更何况黛玉瞧着娇弱的很,不亲眼见了黛玉的情形,楚含章绝对放心不下。  因此,他特地求了自家姑妈,假借上官家的名义,请了黛玉出来见面。  纵然太阳高挂,偶尔的寒风吹过,依旧让人感到丝丝的冷意。站在水塘边的楚含章却是半分也没有感觉到。这些日子,他得到的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翻腾,让他一时间难以理清楚头绪。猛然听见身后细微的脚步声,他一个激灵地反应过来:林姑娘来了。  楚含章想马上回过身,风姿翩翩地和黛玉打个招呼,偏脚下生根似得,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楚含章,楚静之,镇定,拿出你的胆量来,别像毛头小子似得,你已经糟糕过两次了,不能再有第三次了。”楚含章心中不住念叨。  许是害怕出错,楚含章竟是不敢转身,直到黛玉轻声唤道:“楚公子。”  楚含章才慢慢转过身,柔声道:“林姑娘。”见黛玉面色红润,盈盈而立,他先前想好的各种话瞬间忘了个干净。  见楚含章只是看着自己,眼中却似饱含着千言万语,黛玉不由心中一荡。她低下头,轻轻拉了拉身上的斗篷,道:“楚公子,我们去那边坐坐,说会话吧。”   想到黛玉大病初愈,身子难免虚弱,楚含章懊恼道:“是我失礼了,竟让姑娘在这里吹冷风。”  黛玉摇了摇头,道:“不碍事,我穿的厚,倒是不冷。”自己率先走到亭中坐下。  楚含章无声地跟在黛玉身后,见她袅袅婷婷地慢步前行,只觉得岁月静好。喜欢的人此刻正平安地站在你的眼前,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事情呢?  仍然是上次二人见面的亭子,只不过周围却装上了镶着明亮玻璃的窗子,挂上了暖黄色的帘子。黛玉走到窗前瞧了瞧,院中的风景清晰可见,道:“这窗户真是不错,有了它,冬日赏雪也不怕冷了。”  楚含章指着窗框处,道:“这是可以拆卸的,天热了就拿下来,天冷了再装上去。”  黛玉笑道:“可见巧思了。”  楚含章指了指桌子,道:“姑娘坐下喝杯茶吧。”  见石凳上已经铺了一个厚厚的垫子,心中感激楚含章的细心,黛玉点了点头。楚含章自在黛玉对面坐了。黛玉一抬头,却恰好见到楚含章挂在腰间的荷包,便道:“那个荷包公子可是不喜欢?怎么不见戴着呢?”  楚含章脸色微红了一下,从领口处拉出了一个灰蓝色的荷包,俨然正是黛玉所赠。见黛玉面露疑惑,解释道:“我成日家不是在书院,就是出外会友,这些地方人多,我怕弄坏了,所以才…”  黛玉粉面带赤,嗔道:“真是糊涂!荷包是用来装些东西的又不是让你做链子的,你挂在脖子里像什么样子?”言罢,一伸手,道:“拿来。”  楚含章慌忙道:“林姑娘,我再不会放在这里了。你别拿走。”  黛玉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想哪里去了?”站起身,自楚含章手中抢过荷包。三两下解了上面另系的绳子,放回到了楚含章的手中。  楚含章有些拿不准黛玉的意思,茫然道:“林姑娘?”  黛玉软言嗔道:“怎么?你自己不会挂上?”  楚含章还是有些舍不得,吞吞吐吐道:“林姑娘,我过完年再挂吧。”  黛玉佯怒道:“快挂,不然我生气了。”  楚含章无法,只好解下腰间的荷包,挂上了黛玉所赠的,手中还不住的摩挲。  黛玉见状,笑道:“一个荷包罢了,不值当什么,用坏了,我再送你新的。”  楚含章心中正不舍呢。黛玉亲自做的荷包,万一脏了、坏了、丢了,他可是再没处找的。不妨却听见黛玉的话,不敢相信道:“林姑娘说什么?你还会给我做荷包?”  黛玉笑道:“自然,我不给你做,谁给你做?”又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了,定是另外有佳人给你做,所以不稀罕我的?毕竟你也是名满京都的美男子呢。”  楚含章没想到黛玉口角如此利索,好好的一句话竟被她拐了十万八千里,连忙告饶道:“好姑娘,这话可是从何说起呢?这世上,除了你和母亲,我再没带戴过他人做的荷包。”  黛玉拣了一块红枣糕咬了一口,啐道:“花言巧语,谁信你呢?”  楚含章见黛玉笑语盈盈,活泼可爱,笑道:“只要有人信就好。”想了想,道:“林姑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还请姑娘认真听完。”  黛玉比了个请的手势,道:“那我洗耳恭听。”  楚含章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知道岳父大人是否和你说过枯桃大师的话?”  黛玉点了点头。  楚含章道:“当日我也在场。听了这话自然疑惑,加上你又是从荣国府回来后才病的,所以我存了些想法,仔细地打听了荣国府的事情。”  黛玉听到此处,脸色有些苍白,急声喊道:“楚公子。”  楚含章见黛玉变了脸色,忙道:“林姑娘,你信我,我自然也信你。”见黛玉缓和了脸色,便郑重道:“只是我这一打听,才发现了荣国府的种种不堪之处。所以,林姑娘,还请你千万记住大师的话。”  黛玉不想楚含章说得竟是这件事,奇道:“你这样子说,就不怕我认为你心思阴暗,挑拨离间?”  楚含章温文一笑,道:“林姑娘这么聪明,是非曲直也自有论断,岂是我三言两语可以挑拨的?”  黛玉却岔开话题,笑道:“楚公子,我若是也去做先生,你怎么看?”  楚含章爽朗一笑,道:“林姑娘,我自己也不过是个先生罢了。你若想做先生,我自然是没有异议。只是不知林姑娘为何想要做先生呢?”  “我做先生,其因有二,”黛玉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道:“其一,我每日只在内宅,着实无聊,此事恰好排遣时间;其二,荣国府到底是我的外祖家,他若登门邀请而我却不去,难免被有心人乱嚼舌根,诟病我林家的家教。但有了这件事情,荣国府那里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推了。”  楚含章拍了拍手,笑道:“原来林姑娘早有决断,才刚是故意试我呢。”  黛玉淡淡一笑,道:“有些事情总要有个合理的借口给别人看,也正好让你知道。”  二人说笑了半晌,黛玉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要家去了。”  楚含章起身道:“也好,我送姑娘出门。”  二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地往园子外走,临到门口时,楚含章突然道:“林姑娘,今日见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黛玉心中酸酸甜甜,软成一团,顿了片刻,快步出了园子门口。    见林府的马车已经驶远了,文山牵着两匹马从一旁走过来,喊道:“少爷,回魂了,人已经不见了。”  楚含章也不理他,接过缰绳自上了马。文山眼尖,瞧见楚含章腰间的荷包,笑道:“少爷,这怎么又带出来了?不是舍不得吗?”  楚含章怒道:“你还不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跑了出去。  文山笑嘻嘻地上了马,紧赶慢赶地追上了楚含章,道:“少爷,你倒是慢点啊!也不嫌冷的慌。”  楚含章扬起马鞭,抽了一下□□的骏马,道:“你若是不快点,怕是赶不上中午的好鹿肉了。”  文山忙跟了上去,道:“少爷,我才不担心,离午饭早着呢。哎,少爷,说说呗,怎么就把荷包又挂上了?不是碰都不舍得让我碰一下的?这不怕弄坏了?”    过了小年,惜春的学里终于放假了。  “姑娘,真的要去林家吗?”入画坐在一边,忐忑道。  惜春点了点头。  入画道:“姑娘,你就不去了吧,让我走一趟也成啊。”  惜春摇了摇头,道:“我就是要去亲眼见着林姐姐的。你去了,算是怎么一回事?”  入画不安道:“可是…”  惜春冷声道:“如今府中连林字都提不得了,我若今日不去,等回了府,再想出来只怕要等到明年了。林姐姐病的那样厉害,我总要亲眼见过才好放心。”见入画仍是不放心,难得柔声道:“放心吧,我都计划好了。在林姐姐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家书社,等会我就假装去挑新书,然后从后门去林姐姐家,不到一刻钟就回,必不会让家里人知道。你就在厢房等我,也好预防万一。”  “可是姑娘,我们哪有那么多的钱?你一个人去林家,万一路上出事了怎么办?”入画焦虑道。  惜春扬了扬手中的荷包,道:“看我这里,我有的是钱。”  入画抢过荷包掂了掂,惊讶道:“姑娘哪来这么多的银钱呢?”  惜春得意道:“学里一个同窗家中开了个书画铺子,我把自己做的画寄放在那里卖掉得来的。”  入画听了,赞叹不已:“姑娘,你可真了不起!”  惜春笑道:“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入画勉强点了点头,扬声道:“齐大叔,姑娘要去铺子里挑几本书。你在前面的路口向东拐,在第二个路口停下。”  外间的车夫喊道:“我知道了,入画姑娘。”  马车在书社前停了下来,惜春主仆二人入内。少顷,惜春头戴帷帽,从后门匆匆出去。  因着来过林府几次,这一带倒还熟悉,只不过片刻的功夫,惜春已经来到林府的大门外。她扣了扣门,递上一封信,顺便塞给门房两个银锞子,道:“有劳把这封信递给内院的雪雁姑娘。”  门子只当她是雪雁的姐妹,笑眯眯道:“放心吧,马上就给姑娘送到。”想到两个银锞子,又道:“姑娘如不嫌弃,不如来里面坐坐,暖和暖和。”  惜春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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