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扭头,见楚含章正眉开眼笑地看着匣子,便逗他道:“说起来上次林丫头送你的荷包,活计鲜亮的很。这次也不知送了什么,不如拿出来我们开开眼?” 楚含章忙站起身,道:“娘,我才想起来。我们朱院长托我画幅画,正剩下个收尾。我现在就回去忙了。”不待楚夫人说话,便行了礼,快步走到房外,边走边道:“哎呀,这都已经一两个月了,我得快点完工好交差。” 楚夫人被他这番雷厉风行的行径惊得半晌说不出话,直到楚含章已经走出了院子,楚夫人才哭笑不得道:“真是,不过是看两眼就这般小气。老话说,儿大不由娘,竟是再没错的。” 立在楚夫人身后的丫头见状,笑道:“咱们家的二少奶奶真厉害,这还没过门呢,二公子的心就都放在她身上了。” 楚夫人听了,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佩兰的眼睛倒是亮的很,这都看出来了。他们两个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夫妻,自然是感情好才好。否则的话,我才该愁呢。” 丫头佩兰听了楚夫人的话,忙低下头,不安地握了握拳。 楚夫人瞧见她的动作,只道:“你去厨下瞧瞧,问问燕窝粥可熬好了。若好了,就端回来放在咱们院子里的小炉子上煨着,晚些时候好献给老太太。” 佩兰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待陈嬷嬷回来,楚夫人便道:“我跟前的佩兰年纪大了,你让她老子娘来,把她领回去,自行婚配了吧。” 陈嬷嬷点点头,道:“是我疏忽了,那丫头说来也都快二十了吧。虽说大了些,但在夫人手中调理了几年,倒比一般寒薄人家的姑娘还要强上两分。因此想找个像样的人家也不难。” 楚夫人闭眼歪在富贵团花儿大迎枕上,道:“她在我身边也有几年,她的梯己也都让她带出去,再免了她家的赎身钱。我先歇会儿,老爷回来了再叫我。” 陈嬷嬷帮她搭上一个薄褥子,道:“夫人慈悲。她家人知道了此事,定是高兴地不得了。”见楚夫人不再说话,她便令小丫头在旁伺候着,自去通知佩兰了。 佩兰正在廊檐下和两个小丫头说笑,三人并没有留意陈嬷嬷的到来。陈嬷嬷听了几句,不过是小丫头子对佩兰的奉承话罢了,便开口道:“佩兰,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嘱咐你。” 佩兰忙笑道:“陈妈妈请讲。” 陈嬷嬷看了看四周,道:“此处不便,你来我房中吧。” 佩兰喜笑颜开地应了。二人去了陈嬷嬷的房间,佩兰忙道:“陈妈妈,可是夫人有什么事情?” 陈嬷嬷抿了一口茶水,道:“正是。夫人身边不缺人,念你这些年服侍的好,恐蹉跎年华,便格外开恩让你回家自行婚配。你这些年攒下的梯己衣服都带走,连赎身银子都不要了。” 佩兰听了这话,登时如同寒冬腊月天里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凉水,笑容凝固在脸上。她脱口而出:“你胡说。” 陈嬷嬷微皱了皱眉,道:“这是夫人的意思,我有什么值当胡说骗你的?” 佩兰摇着头,道:“肯定是你骗我的,我要去找夫人问个明白。” 陈嬷嬷见她果真要出去,喝道:“佩兰,你别自讨没趣了,好好想想哪里惹了夫人不快是正经。夫人的性子你也知道,倘若闹起来,怕到时候你就不能那么丰丰富富地回家了。” 闻听此言,佩兰跌坐在凳子,喃喃道:“我走了,二公子怎么办呢?” 陈嬷嬷听了这话,厌恶道:“原来如此。夫人向来厌恶这等心思,你这是自己找死呢。” 佩兰突然跪在地上,抱着陈嬷嬷的双腿,道:“妈妈,夫人最信任你了,你帮我和夫人求求情,好不好。我不想离不开二公子。” “本来若是其他的事情,我能帮的也就帮了,偏这件却是不行。楚家风气纯正,家中也没有什么小妾姨娘之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陈嬷嬷问道。 佩兰楚楚可怜道:“我并不敢奢求妾室姨娘的位置,只要能看着二公子就好。” 陈嬷嬷听了这话,双腿用力踢开佩兰,道:“滚开,少在我面前说这些,糊弄鬼呢?”朝门外喊道:“来人。” 外面立时跑进来两个小丫头,陈嬷嬷指着跪坐地上的佩兰,道:“把她的一应东西都收拾了,然后唤她老子娘进来,马上把她带走。在她离开之前,你们两个不错眼地盯着,不许她乱跑。惹出了乱子,你们两个也陪着一起出去吧。” 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应了,架着佩兰去收拾东西。 却说楚含章借口回了月照院,刚坐在椅子上,文山就从外面进来,道:“公子,梁公子送帖子来,邀你去吃酒呢。” 楚含章摆了摆手,道:“不去不去。” 文山耸了耸肩,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道:“那理由呢?我好回话。” 楚含章想也不想,道:“爷我如今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哪里还能去那些地方吃酒?” 文山眼睛往楚含章下身不可言说之处瞄了瞄,不可思议道:“公子,我真是错看你了。原来你早就不是处了,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单纯地喝酒呢。什么时候的事,这么保密,连我都不知道?”他夸张地抱着头,喊道:“天哪,我真是太天真啦!” “谁说我不是处了?”楚含章张口反驳道。 文山立刻停下,道:“我就说嘛,公子你这么正经古板的人,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情?梁公子家的松问还想诳我呢。” 楚含章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文山早已经出了房间。他想辩驳都没有对象。他再一次感受到文山噎死人不偿命的功力,暗暗吸了口气,发誓这次一定要让文山把四书五经全部抄写一遍,一定要,全部抄。 目光扫到桌子上的匣子,楚含章复又开心起来。他小心地打开匣子,看见里面的荷包扇套,整个人如同浸在蜜里一般。一时间想起黛玉的话,忙把腰间的荷包扇套解下,换上黛玉新做的。 他正要把下剩的荷包和扇套放回匣子,却见匣子最底上还有一块天青色的布料。他好奇地拿了出来,见是一方柔软的素面丝帕,只拿银色丝线把边缘锁住。楚含章把丝帕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见四下无人,飞快地把丝帕凑近鼻子闻了闻,果然嗅到了熟悉的暖香。 楚含章简直想大笑几声来抒发心中的喜悦之情。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林姑娘这么明白地表白了自己的感情,楚含章只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给她一个回应才是。 今日下衙后,林如海和楚放二人去小酌了几杯,又论了几句诗词文章。说到兴头上,林如海便邀楚放去家中赏他新得的一本唐朝残卷。 楚放欣然应了。 二人轿也不坐,马也不骑,就这么不行去林家。谁知刚到巷子口,林语惊讶道:“老爷,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林如海扫了一眼,道:“没有呀,你是眼花了吧?” 林语急道:“不是,老爷,你看墙上!” 林如海听了,忙抬头向上看,只见一个隐隐约约地人影正试图朝林家后院的墙上爬呢。他吃了一惊,怒道:“这些毛贼真是猖狂,林语,张远,你们二人快去把那毛贼给我捉住,送到官府去,重重治他的罪。” 林语和另一个常随张远应了声是,飞快上前去捉贼。 楚放见了,也道:“阿望,你也领人去助上一臂之力。” 楚望也跟了上去。 正爬墙的人也瞧见了林如海一行人,慌忙朝院内扔了一样东西,转身就跑。林语喝道:“毛贼休走。”一面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林如海也看见了那个人的动作,生怕黛玉有什么危险,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一进家门,便命林管家带人把那人扔到后院的东西找出来。 林管家见林如海神色严肃,也不敢耽搁,叫了五六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很快便把东西找到了。 楚放坐在花厅中,见林如海面含担忧,知道他不放心黛玉,楚放道:“贤弟不妨先去看看玉侄女吧。” 林如海想了想,答应下来。正要出门,林管家捧着一个小小的匣子进来,道:“老爷,我让人找遍了,只找到这么个小匣子。” 林如海停下脚步,示意她放在桌上。见林如海要打开匣子,林管家道:“老爷,还是让老奴来吧。” 林如海摇摇头,道:“无碍。”众人紧张地盯着他手中的匣子,林如海屏气打开匣子,里面却只是一匣子小小的红豆。 林管家松了口气,道:“可能是哪个小孩子闲来无事的恶作剧吧。” 林如海点点头,道:“虚惊一场,让他们自去当差吧。”林管家带着人退下。楚放正要说话,却不防林如海递了一张纸到自己面前。楚放下意思地接过,上面写了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楚放捏紧了手中的字条。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这上面是他儿子楚含章的字迹。 楚放面上挤出了几分笑意,对着林如海的黑脸,道:“贤弟!” 林如海也认出了楚含章的字迹! 楚放心中大骂:个专坑你老子的熊货!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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