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寒在位的第二十个年头,清理完小门小户的岐山温氏开始将目光投向几大世家。  在重创清河聂氏之后,他们将手伸向了安分守己,不露锋芒的蓝家。  这天,蓝忘机监督着小辈们的晨读,蓝曦臣在叔父蓝启仁的书房里倾听家族事宜的任务安排。云深不知处书声琅琅,一团团白色绒球状的小兔子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这本是极其平凡的一个早晨,却被不速之客搅得粉碎。  一群身着艳阳烈焰纹的修士杀入山门,施法冲破结界,气势汹汹闯入云深不知处仙府中。  云深不知处素来僻静,禁止高声喧哗。突如其来的鼎沸人声惹得蓝氏族人纷纷侧目。蓝忘机黑着脸,把看热闹的小辈们赶回兰室。  不远处,一老一少也匆匆赶来。蓝启仁看到这么多人闯入家中高声吵闹,气得胡子都歪了。蓝曦臣也涨红了脸。  为首一人衣着华丽,气度不凡,正是温家长子温旭。他摩挲着腰间的长剑,缓步踱到二人面前,冷笑道:“见过蓝先生。”又装模作样四处张望,问道:“你们宗主呢?”  蓝曦臣正要开口,忽听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啊,我知道。你们宗主久不出关。为了个女子,把自己关了多少年小黑屋。只是我就奇了怪了,既然要长久闭关,为什么不愿退位,难道非得立个牌坊……”  蓝曦臣血气上涌,浑身发抖,他捏起拳头就朝温旭脸上挥去。  一阵风闪过,温旭惨叫一声,原地转了三圈,趴到地上捂着左脸,嘴角流血,吐出一颗牙齿。  蓝曦臣愣住了,自己的拳头还没碰到温旭,而且他记得,自己打的是右脸。  只听旁边一声冷喝:“哪里的鼠辈,也敢来云深不知处放肆!”  蓝忘机面色铁青,脸颊抽搐,抹额却丝毫不乱。他挡在二人面前,白衣翩飞,手握避尘,斜眼看着地上的温旭。温旭爬起来,捂着微肿的脸,破口大骂,一众温家修士长剑出鞘,将他们围了起来。  此时,远远传来一声咳嗽。一个温润如玉、神色凝重的男子领着一大批蓝家修士走来。  蓝曦臣惊道:“父亲,您怎么出来了?”  说完这句他才感到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姑苏蓝氏掌门人一向不见外客,就连许多在云深不知处生活多年的修士也难以窥见真容。他这一声,无疑是在提点温家修士,将父亲变为众矢之的。  青蘅君上前一稽首,道:“得罪了,温公子。还望公子看在小儿年幼无知的份上,放他一马。”  温旭怒极反笑,高声道:“你做梦。”  他走到高他些许的蓝忘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对青蘅君说:  “要我饶了他也可以。有两个条件,一,给我烧了云深不知处;二,让他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再把打人那只手砍下来。”  青蘅君容色微敛,目射寒星,道:“温公子不要欺人太甚。”  温旭哈哈大笑,吐出一口血,道:“我是为你们着想。蓝家仙府品味奇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帮你们换换风格。烧了重建,记得修好看些。”  蓝忘机忍无可忍,拔出避尘向他刺去,温旭等的就是这一刻,闪身躲过剑光,还不待他开口,众修士如饿狼扑食般围了上来。蓝忘机纵然武力高强,奈何只是个少年,又被这么多人围攻。他被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蓝家修士又惊又怒,纷纷拔剑。青蘅君正要出手,只听温旭扬手道:“罢了。打死了就没意思了。”  他把口角流血的蓝忘机拖起来,连击几掌,打断了他的肋骨,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今天我就来帮蓝家清理门户。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放肆了。”  温旭大摇大摆参观着云深不知处,身后一群修士拽着蓝忘机在后面跟着。厅堂前,艳阳烈焰纹家袍与卷云纹道袍的众多修士打得不可开交。青蘅君一路杀向温旭,却屡屡被法力高强的温家修士拦住厮杀。  在藏书阁前,温旭停住了脚步,绕着这个建筑兴致勃勃转了一圈,拍拍手道:“不错,就从这开始吧。”  修士递上一支火把,温旭凑到蓝忘机面前,阴恻恻地说:“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烧了这藏书阁,再焚了云深不知处。二,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然后自裁。”  蓝忘机不应,眼里翻滚着惊涛骇浪。  几个修士按住他,动弹不得。“你烧不烧?”温旭抓着他的手,使劲将火把往他手里塞。蓝忘机抓起火把扔到地上,用力挣开温家修士,跳出包围圈,趔趄两步,稳住脚跟。  “好,有骨气。”温旭扯出一个阴寒的笑容,放了一支信号烟花,大批温家修士聚拢来,将蓝忘机围在中间。  蓝忘机祭出避尘,专心御剑,冰蓝色剑光扫过,一圈温家修士被扫翻,又跳起来继续围攻。蓝忘机本就受了重伤,口角不断流出鲜血,他将灵力不断输入避尘中,引佩剑与众修士相斗。  温旭看准时机,拔出佩剑“炎阳”掷向蓝忘机的背心。这一掷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若是穿胸,必死无疑。正在得意间,一道剑光闪过,打飞了炎阳。  长剑飞回青蘅君手中,他与蓝忘机背靠背站在包围圈中,一手持剑,一手紧握蓝忘机的手,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灵力。  避尘功力大增。蓝忘机闭目御剑,冰蓝色的锋芒将近前的温家修士挑了几丈远。蓝忘机浑身颤抖,吐出几口鲜血,双腿发软,眼前一黑,差点倒下。  “再坚持一下,你哥哥和叔父马上来了。”青蘅君将手放到蓝忘机肩上,打通筋脉,开始运功。  修习之人皆知,打通筋脉传输灵力,若贸然停手,必将使接受灵力的一方筋脉紊乱血液倒流,严重可致爆体而亡。一旁的温家修士躲过剑芒,拔剑冲向蓝忘机。  青蘅君未料到还有人能躲过避尘锋芒,蓦然睁眼,眼前剑光逼近。旋即转身,一手握住蓝忘机肩头,一手抱着他。只听“呲——”一声,长剑穿透了青蘅君的胸膛。  蓝忘机猛然睁眼,看见父亲抱着自己,胸口汩汩冒着血,一只手还搭在肩上为他输送大量灵力,当下慌了神,大喊:“父亲,快停手,你会没命的!”  修士没想到会奇袭成功,一阵欣喜,正要拔出宝剑,手还没碰到剑柄,忽然腰间一凉,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避尘调转剑头,直接将修士拦腰斩为两段。  青蘅君断断续续地说:“保住……多少……是多少,带上书和藏品……离开……”  话音未落,他便晕了过去。  蓝忘机大叫一声,被悲愤冲昏了头脑。用剑支撑着父亲,将避尘高高祭起,强大的寒光闪过,修士纷纷倒地不起。  就在这时,他感到腿上有液体流淌着,低头一看,炎阳正插在髌骨上方,腿部鲜血淋漓。  “我再问你一遍,你烧还是不烧?”温旭抱着手臂,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蓝忘机的“不”字还没说出口。  一个白色身影点燃藏书阁,旋即冲了进去。蓝忘机脸上有液体滑落,喃喃念道:“兄长。”  说完这句,他便昏倒在地。    蓝曦臣和叔父杀出重围,安排众修士救走父亲和弟弟,便闯入大火,将大量珍贵藏书和珍品放入行囊,直到走不动了,他才心如刀绞看着即将葬身火海的万千古籍,从藏书阁的密道中逃了出去。  这一路霜雪艰难自不必说,带着众多藏书正常走路都困难,更别说是逃命,他换下家袍,摘下抹额,乔装打扮,风餐露宿。一路慌张如惊弓之鸟,忙忙如丧家之犬。  一天,他逃至田间,抱着古籍坐在一棵槐树下喘气,想起生死未卜的父亲,焚毁大半的云深不知处,以及这一路上的委屈艰辛,泪水不知不觉就下来了,他越想越伤心,放声大哭起来。  这应该是他记事以来的第一次大哭。他默默地告诉自己,应当是最后一次。  “这不是泽芜君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蓝曦臣慌张地擦干了泪水,眼前的人似乎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一个白面翠眉,身量较小的男子递上一条手帕,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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