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1    “凛,以后和母亲在东京好好生活。”    凛是在16岁时才来到东京的,飞机抵达机场的一刻,她从机舱里走出来,踏上这片土地时,有种新鲜又猛烈的绝望感。     生长在关西,与周围人印象相悖的是,她完全不属于诸多国人对关西女孩的普遍印象分类里。不自来熟,也不热情。像一杯温了一半的茶,少了点冰镇的刺激,却又少了些浓烈的热情,即便恰到好处,却少了非常重要的刺激性,因此而更寡味了。长相倒是讨喜,也幸好因为这个,即便是话少认生的性格,也能让她勉强涉世,活得还不至于那么辛苦。    在转学申请的“是否住宿”栏里,她填了一个“是”。实际上,她是可以选择在条件好多了的母亲那里居住的,然而由于不擅与继父相处,也为了避免不便,她果断的选择了逃避交际。其实继父不是难说话的人,若是自己稍微肯撒娇服个软的话,也倒是能得到不少好处。母亲没有改掉她的姓名,保留了“凉宫”的原配姓氏,她知道时,心情是复杂的庆幸,却也因此每次走进“九条”府邸时,更加觉得冰冻三尺的尴尬和摇摇欲坠的心虚。    “凉宫小姐,这是你的房间。”第一次管家把她带到别墅西面的开间,在她十六岁的狭窄眼界里,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住进这样的房子。    “虽然这个房间很久没有人用过了,但是九条先生也找人重新翻新了一遍,打扫也是我亲自监督的。希望您住的习惯。”素质修养都极高的管家对她笑道:“从这扇窗里可以看到非常美丽的夕阳。”管家把窗帘拉开,阳光便斜斜地照进房间,光斑落在实木地板上,落在夸张的,印有复杂花纹的床幔上。  “那样,我先去看看晚宴准备的怎么样,小姐有事叫我。”管家九十度鞠躬后准备离开  “谢谢您。”她也欠了欠身表达了感谢。  即便背地里怎样的不服气,所有的仆人都保持了表面上的彬彬有礼,即便她可能一关上门就听见他人的闲言碎语。    九条先生是有自己的孩子的——九条秀中,比她年长两岁,从她跨进门时就一直看着她,眼神自然是肉眼可见的不友好,仿佛凉宫转身就可以在九条先生的书房里偷出两样价值连城的收藏品远走高飞。凉宫避过他的目光,她能理解,出生在这样的名门望族里,自然每一个进入家族的人都是入侵者。竞争者和入侵者就应该越少越好。“秀中,这是凛,你们认识一下。”九条先生把儿子叫来,秀中撇了撇嘴,无论多不满,最终也要维持富贵公子的体面和礼仪,他伸出手:“九条秀中,以后就同在一个屋檐下了,希望大家都友好相处。”  “凉宫凛。”  握手,一秒就松开。    她把书一本本放进书架时,秀中从隔壁房间走来。他倚在门框边,看女生爬上爬下的背影,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你是关西人吗?”  “对。”她一愣,回过头  “我也有很多来自关西的朋友。”典型的没话找话  “这样……”她沉默了几秒,便继续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架。  “这个房间是我母亲生前的房间。”秀中也沉默半晌,在女生回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时说道。  “……那,我很抱歉。”她欲转过身时,男生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边整理书籍边听他说。  “你没有必要道歉,既然是父母辈的事,也不是我们能做的选择,所以错也算不到你身上。”  背对着他,凉宫想,这个人也不是看起来那么不讲理。  “但是,你应该知道,你和你的母亲是分不到九条财团的哪怕是很少的股份的吧。”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点。”她垂下头,“再说,我也有我自己的父亲。”,她心想,果然,终归还是惦记着这些。自己刚才到底在对这位阔少抱着怎样的希望啊。    “那就好,明天会有人带你去新学校报道,校服挂在衣柜里了。”秀中说完这句话便离开,凉宫转过头望了望门框,脚步很沉的挪到到门口。“砰”的一声,她关上门,紧接着涌上的就是排山倒海的委屈。她僵直地站在门里,浑身都气的微微抖动,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恨母亲嫁入豪门却要让自己吃寄人篱下的苦,还是恨自己不够强硬,没能用刻薄的语言一把堵住这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的嘴,让他知道世上除了钱,有的是值得她凉宫在乎的。    她拉开衣橱的门,除了几件来自九条家族“爱的施舍”的高级女装以外,挂着两套奶咖色的高中生校服,左胸口印着一个端正的“帝”字。    这就是她下面要面对的人生吧,寄人篱下显然只是人生底色罢了。她抬头看管家指的那扇传说中拥有夕阳绝佳角度的窗。太阳落下了,光从房间的地板上淌走,从床幔溜走,留在墙上,便成了一条鲜红到令人丧气的光斑。    什么嘛,一点都不好看。  她想。    “为什么自己选择了住校?没有跟妈妈商量?”母亲看她第二天默默收拾行李时,坐在床边问道。  “妈妈嫁到东京,也没有跟我商量。”她倔强的低着头。她知道这一走意味着什么——整个战场便教给母亲一个人打理,她全身而退,眼不见心不烦。  “今天新同学们怎么样?”母亲沉默,问她  “很友好。”  “……什么时候搬到学校?”  “过完这个周末。”  “和室友好好相处。”   “好,我会的。”    她在晚上七点时走出房间,过了晚饭的点,九条家的大厅便显得空无一人。她发觉自己还没有换校服,却也懒得再回房间收拾自己。这是来东京的第三天,除了学校和这里她哪也没去过。她犹豫几秒,踮着脚路过九条秀中的房间,像蜻蜓点水一样飞快的走下楼梯,从大门的侧面溜走,走出那扇雕花门后,她心情带着如释重负的欢愉。    大概是容貌姣好,大概是与大多数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所以更会引起少男少女的好奇。凉宫进校的第一天就受到了同班同学的热情对待。“凉宫同学真的是大阪人吗?”她自我介绍完后走下讲台时被未来的同桌叫住,“是的。”  “凉宫同学的关西腔调,跟忍足学长比要少很多哦。”  “啊,是吗?”她实际完全不知道忍足学长是谁。  “虽然国高三年级已经快要全国考试了,但是网球部每周还是有几次训练的,要是凉宫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哦。”  “好。”她把笔袋放在桌上,摊开笔记本对同桌露出了一个认真的笑。    她把手插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手机里定位着今日同桌列给她的“来东京一定要去的一家面包店”,“晚上八点前一定要到哦,不然咖啡忌廉就会售空了。”历历在目的忠告。    今天的她要像游客一样享受东京。  从地铁出口走出,几乎不用自己动,人流也会把她挤的向前移动。下班的晚高峰刚刚结束,周末夜晚的高潮却已经拉开序幕。她未施粉黛,没有高跟鞋,十六岁,站在街道中心,被夹杂在充满香水味和精致妆容的丽人里显得稚拙的突兀。    到达同桌所推荐的西点店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零五,许多货架都已售罄,所幸,同桌推荐的那个名叫“咖啡忌廉”的面包却还剩下最后一个。她推门走进面包店,排在前一个男生后面,她暗自祈祷前面的人不要和自己点的单撞上时,就听到店员清脆地:“迹部少爷,好久不见,这回亲自来了?”  “刚刚训练完,路过罢了。”  “幸好管家打了电话预订,不然最后一个也要售空了呢。”店员转过身把橱柜里仅剩的几样点心放入手提袋里,后面排队的人便发出了小声的唏嘘,自然,男生买走了残留在货架上最后几样西点,其中自然包括原本应该属于她的那只“咖啡忌廉”。    “对不起了,大家明天稍微来早一些吧。”店员宣布后,人群便一哄而散。凉宫凛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感叹了一声:“好可惜。”    大概是没有注意口音,或者是她没有随着人群一起离开。总之,前排的男生在接过袋子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是冰帝的?”他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她外套里的校服上。  “嗯……对。”  “那,你不认识本大爷是谁吗?”  凉宫抬头就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瞳孔,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凌厉又狭长,点在眼下一颗精致的痣,像上帝的眼泪。她就这样愣住了,她攥住了裙子,手心里竟全是汗。在很多年后,凉宫回忆这一次初见,她想,到底是那家西点店的打光效果太好,还是甜腻的气味勾起了她心中的小鹿。否则她怎么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鬼使神差的因为对方的容貌而愣住。    躲过他的目光,把自己的视线固定在了他骨骼明显的,提着西点店纸袋的手上。    “怎么?果然是沉醉在本大爷的美貌下了?”看对方不说话,迹部景吾倒是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  她老老实实地摇摇头:“的确不认识。”  “你本来想买什么?”他倒也难得有好心情,把纸袋放在柜台上,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位关西少女  “那个。”她指了指已经空荡荡的货架,底下挂着一个令人丧气的牌子,黑底白字的写着:咖啡忌廉。  “第一次来买?”  “嗯。”  “那让给你好了。”他把面包推到她面前:“反正本大爷经常吃。”  “那个,给你钱。”她刚低头翻钱包的功夫,迹部景吾已经大步流星的推开门离开。她一声“谢谢…”说了一半,尾音就消失在他的背影里。她低下头,竟有种失恋般的失落。    店员笑出声:“小姐真的没有听说过迹部少爷吗?”  “真的没有。”  “总之,他真的很不缺钱。”    她有时很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句“真的不认识”就可以把他从人生里择出去。凉宫没有想过自己这样暗淡的人能和他有什么交集,但十六岁之后的每一年,她的人生都扎实地和迹部景吾系在了一起,几乎勒的她快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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