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秋阳懒散,徐风和畅,谢安歌白景中等人倚在不醉楼观景阁上,远眺而去,将晋都早市繁华尽收眼底。 今日可是热闹得很,酒楼茶肆的说书先生均是唾沫横飞,大讲平西侯当年如何与戎狄战在一处,小侯爷如何在紫霞关逼退蛮夷三十里。老的少的听众们好不快活,时而屏息以待,时而抚掌叫好。 在座的不仅有王孙贵胄、平民百姓,雅间里还端坐着小姐姑娘,美人云鬓。 平西侯横枪立马征战多年,虽与夫人琴瑟和谐,却也是在而立之年才得一子,这个独子也是分外有出息的,这可是实打实的金龟婿! 一位小姐道:“谁知这小侯爷俊美非常是不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旁的人阿谀奉承。” 另一个顽笑:“那你还来作甚?把窗边的位置让与我吧!” “听闻小侯爷自西北这一走,那边的女儿家眼都哭肿了,拿着眼泪瓶子集在一处,倾出了一片慕郎湖!” “真的假的?这般夸张!” “也不知这小侯爷与右丞相相比如何?” “顾相如今二十有四,媒人来了又走,却连被相爷请去吃一盏茶的也没有,再多风光也是过往,怎比得上如今的慕郎风华正茂?” “这就改口叫慕郎了,姐姐真是心急!” “你这话也失偏颇,顾相当年的风光亦不亚于小侯爷,他可也是碎了晋都一众女儿的心呢!” “怜取眼前人才是要紧!左相府里那名动晋都的二小姐痴等了顾相这么多年,如今十八了,也不见得顾相有青眼相待,可见顾相无情!” “听闻今年二小姐也要嫁了,下嫁给兵部尚书之子秦明远……” “还是年轻的小侯爷好,多好的年纪!多好的身世!只盼他不要像顾相一般无情才好!” “无情有错,多情也是罪过!” 这厢一众女儿家说着私房话,突闻街道上不知谁喊了句“来了!” 爱臣进京,皇上特许八骑开道,鼓乐不可休,真可谓是盛极一时! 方才还嚷嚷着的藤萝花们纷纷捏上帕子探出窗外去看,昂首俏立倚满了玉砌雕栏。 白景中俯瞰晋都里一畦畦顾盼生辉的女儿家,像极了春天里丛生的迎春花,不由得笑出声来:“看来不用我宴请,这些姑娘就都要凑上去了!” 远处的礼乐之音渐近,仪仗队前亲兵开道,后跟车架几辆。哒哒马蹄声起,队中央行出一匹纯黑色的骏骑——楼台水榭上众人的呼吸都屏住——马上端坐一位窄袖胡服的青年,白玉冠、墨青袍、银带玉跨长腿皂靴,身姿挺拔得像一棵劲竹,他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要把晋都的女儿看杀了去。 一片安静之间,茶楼上一姑娘突然恨道:“此生非慕郎不嫁!”旋即施施然倒下去,竟是一眼看晕了!人群顿时鼎沸起来。 就连白景中也愣了好久,才揉着脸苦笑道:“表哥这模样真是叫别人惭愧,比左相府貌若天仙的二小姐也是不落下风的吧?” 再多的言语形容都显得苍白又多余,这样模样的人儿,只一眼,就够了。 慕萧行到车仪前头,轻抖缰绳行至一侧,身后平西侯胯·下一匹枣色骏骑,换到他的前头,平西侯虽年近五旬,却也端的是威风堂堂。 老侯爷低声笑骂道:“小兔崽子,风头全被你占了!” 慕萧洒然笑开:“娘把我生得好,没办法!” 因着他这一笑,四周又是一片抽气之声。 老侯爷鼻间一哼:“一会儿我还要去御前觐见,你这个白身,早些送你娘回府休息!” “是。” 慕萧这一份容貌自此在晋都声名鹊起,现在晋都里夸人的言辞都成了“慕郎之姿”,就连皇上都在御书房问起:“百川啊,听说你家慕萧长得是真的好看,什么时候领个一官半职,也好叫朕能时常看上一看?” 平西侯干笑:“皇上,犬儿愚钝顽劣,难成大事,空有一副皮囊,皇上还是不要看了。” 皇上笑了:“怎么,朕还会把你那宝贝儿子看杀了不成?再有半月便是中秋佳节,到时宴会群臣,你可要把慕萧带来给朕好好看看。” “是。”平西侯面上平静,心里翻腾道,都怪他的妻,把慕萧生的那么好做什么!唉! 慕萧浑然不觉。 在晋都住下已有三日,却感觉和梦一般,晋都的繁盛对于在西北久居的慕萧而言,像是一个泡影。 萧夫人自回京那日就病倒了,安国公老夫人亲自来看她,姑侄俩抱着哭做一团,又牵着手说了好久的体己话。白景中连一句表哥都没顾上叫,就安慰表姑和祖母去了。 安国公老夫人拉着慕萧的手,慈祥地说:“你出生在边塞,姑姥姥从未与你见上一面。与你母亲上一回见面也还是十四年前,原想那时与你见上一面,却听你母亲抹着眼泪说你幼时身体不好,在随一仙道修行,你现在可大好了?听说萧儿还未定下婚约,姑姥姥可得替你多上上心了哟!” “可不是上心么,”好不容易插上和慕萧有关的话,白景中连忙笑道,“祖母半月前就叫我理好了一沓晋都美人图,就等着明天为表哥接风洗尘,好叫你一个个过目!” 白景中把话儿说的顺溜,为博表姑一笑,却不想萧夫人的神色反而暗淡下去,只谢答:“好孩子,真是劳烦你了。” “美人图?”安国公老夫人惊怒,拿手里的紫檀杖往白景中身上招呼,“我什么时候说了是美人图!不是找的好郎儿么?” 白景中傻了:“当时您说的是找儿郎来着,我只当您老说胡话,表哥怎么能……怎么能找儿郎呢?不给表哥找美人图,难道给表哥找男人么?” “哎哟!”老夫人一拍脑门儿,“我忘了与你说了!你这表哥……” “是个断袖!”白景中反应过来跳起身插话道,“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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