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山行猎

书房的床榻比卧室的小了不少，他二人手长脚长的只能挤在一起，衣物散乱在地上，多是慕萧的，还有那几本书。顾渊拿自己身上的袍子把她也裹进来，用手梳理她缭乱潮润的发丝，慕萧还未从方才的巫山沧海里回过神来，脸上一派潮红。顾渊捏捏她的脸，语气调笑：“你今天怎么有点儿受不住了？”　　　　慕萧俊脸通红，两人相处了几天，顾渊又总是和她腻在一起，房中乐趣多少体会一二，她抿紧了唇不开口。　　　　“呵……小哑巴。”顾渊点着她鼻尖。　　　　慕萧拍开他的手：“之前相爷是什么时候见过我？”　　　　“很早。”　　　　“很早是什么时候？”　　　　顾渊脸上难得的羞赧：“夫人，别问了吧……”　　　　慕萧奇怪地看着他，顾渊咳嗽一声捂住她的眼：“别这样看着我，为夫受不住。”　　　　“那你很早就……喜欢我？是真的？”　　　　“……上次你爱的银背鲈鱼我已叫人南下采购，那鱼观赏亦佳，以后养在前院的莲花池里，想吃就钓一尾，怎么样？”　　　　“好。”　　　　“白景中送了帖子，邀你我明日紫光山猎玩，去不去？”　　　　“小白表弟邀请，自然去一去。”慕萧心情大好。　　　　顾渊咬她的耳朵：“叫得这么亲热？”　　　　慕萧莫名其妙地捂着耳朵看他，突然又问：“相爷真的喜欢我？”　　　　绕半天还是回来了，顾渊恨铁不成钢地瞧她一眼，拿外袍把她裹了扛回卧房。　　　　第二日清晨，白景中爬上相府宽大的马车里，被顾渊阴仄仄的眼神吓了一跳：“姐夫这是怎么了？”　　　　慕萧老神在在：“管他做什么，相爷起床气大得很。”　　　　慕萧穿着胡服，腰里别着挎剑，她早被晋都憋的不耐烦，白景中邀她上山行猎再好不过，当下拉着白景中亲切交谈，言语里都是称赞，又问紫光山的详情。白景中只觉如芒在背，他偷眼去看顾渊，顾渊却是在闭目养神，对他们的对话好像丝毫不闻。　　　　马车出了城门后疾驰，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终于在青翠连绵的山脚停下。紫光山主峰上建有皇家行宫，是以慕萧等人步行从东角入，沿路去往北边的次峰。　　　　白景中道：“这北边次峰多为王公贵族行猎歇脚处，上边置有馆楼，可供食宿落脚，若是咱们今天不够尽兴，晚上就在这歇一宿，明天继续。”　　　　“好极！”慕萧拍手称赞。　　　　如今已是深秋，山中比晋都更添寒凉，顾渊咳嗽了两声，神色不豫。慕萧心知他是装的，还是命身后谷风给他披上薄绒披肩。　　　　白景中问道：“相爷怎么了，这是受寒了？”　　　　顾渊淡淡道：“无妨，我身体自然是你没有你们习武之人好的，咳咳……”　　　　谷风小脸一沉：“大前天爷还落了水的，却偏偏要陪夫人来行猎，爷哪里会什么行猎！”　　　　“谷风！”顾渊眉头一皱。　　　　谷风埋下头去，继续走在后面。　　　　白景中身后的小厮笑着对谷风说：“你的主子和主母感情和睦是好事，多叫人羡艳，只怕我家世子爷看了眼馋呢！”　　　　白景中笑骂：“白话白话，你说的都是废话，前边带路，不然小爷请你吃炒栗子，看看能不能堵了你的废话！”　　　　“少爷，小的可不敢了！”白话连连讨饶。　　　　白景中带了三个随从，一个就是他从小的书童兼玩伴白话，另两个是两名国公府的护卫。　　　　相府就带了两个，一个是谷风，另一个是位沉默的青年人，名叫墨隐，是居住在次院顾渊的幕僚之一，慕萧也是第一次见。这人相貌普通、方口直鼻，身量也不算高，普普通通，连白景中也没有注意他，但慕萧感觉得到，这人是个剑客，且是位高手。　　　　半山腰上的馆楼在三人说笑之间不久便到。这馆楼因是诸多世家公子所用，修建得比一般客栈气派些，前厅除了酒水饭食，也卖些刀剑弓羽，后院还有马棚，为公子们猎玩挑选。　　　　馆楼里前来秋猎的公子们还不少，白景中大多都认识，笑着打过招呼。只是他们都有些惧怕慕萧身边面色沉沉的顾渊，规矩地一一前来见礼，并没有与他们坐在一桌来。　　　　点了几壶酒水，三两盘菜，白景中道：“这馆楼里的饭菜都是晋都吃不到的野味，没有佳肴精细，却是十分味美。”　　　　慕萧眼睛一亮：“在西北时，我总喜欢进山猎玩，抓一两只野兔或者山鸡，抹上盐和椒姜，用蒲叶包几层外边再糊上泥巴，扔在火里熏烤，味道极好！”　　　　“听上去就不错！”白景中十分向往，“我若不是安国公府的独子，真想随你去西北住个几年，打猎也好，行军操练也罢，想想真是痛快自在！”　　　　“那是当然自在，西北地域辽阔，晋都可要闷多了。”　　　　白景中眨眨眼：“我看表姐你有相爷在，可不会闷吧？”　　　　慕萧翻个白眼，顾渊无奈地摇摇头，惹得白景中哈哈大笑，吸引了不少目光。　　　　“谁在那儿？笑什么呢！扰人好眠！”楼上气冲冲奔下来一个胡服少年，见着慕萧却愣住了，旋即惊喜地搂住她的胳膊，“慕、慕萧！你也来紫光山玩！”　　　　慕萧也是惊讶，低声问：“静怡公主，您怎么在这里？”　　　　静怡偷眼瞧了瞧顾渊，他好像完全没看见她一样，静怡这才兴奋道：“我是随太子哥哥和六哥哥来紫光山猎玩的，为追一头鹿给走远了，下了主峰，饿得紧，就在这边歇脚，等他们来找我。”　　　　白景中笑：“小公主还会打猎？”　　　　静怡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抱紧了慕萧：“纵使不会，还不能让我慢慢学么？我也要做慕萧这样的女英雄！慕萧，你一会儿教我！”　　　　白景中有些不乐意：“你不是还要等太子和六殿下来找你么？”　　　　静怡撇撇嘴：“太子哥哥和六哥虽好，但是他们身边带了左相府的那位二小姐，我讨厌她，有事没事哭哭啼啼真烦人！还有那个叫秦明远的，一直吹嘘自己多么厉害，可上回还不是慕萧的手下败将。慕萧肯定也不想看见他们的，干脆我同慕萧玩，不去找他们了！”　　　　慕萧哑然失笑，这位小公主真是烂漫可爱。　　　　白景中摸摸鼻子，小声嘀咕：“就算你跟着慕萧，他们还是会找来烦人的。”　　　　一行人在后院挑选马匹，静怡拉着慕萧：“你用我的马！我的马是太子哥哥送的，说是西域名种，你骑我的马，我再挑个别的。”　　　　“静怡公主，这怎么能行。你不熟识马性，你这匹雪蹄凝骢是最为温顺的，别的马怕会惊了你。”慕萧连连拒绝。　　　　“我不，我偏要你用我的马，你怎么用这些凡夫俗子的马呢！那咱们共乘，不然我就骑别的马！”静怡小嘴一嘟，在她眼里，慕萧这样的英雄，什么都该用最好的！“还有，不许你叫我公主，我叫司悦，你就叫我司悦。”　　　　“……公主，这……”　　　　刁蛮任性的小公主骄傲地一仰脖：“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不听也得听！”　　　　慕萧哭笑不得，但又喜欢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好吧，司悦。”　　　　小公主甜甜一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他们一行人自然是不屑用馆楼的弓箭猎具的，都有叫自家仆人带着。慕萧与司悦共乘一骑，司悦窝在她前边，对她腰间的佩剑十分好奇，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在紫霞关的时候你也是带的这把宝剑吗？”　　　　“对。”　　　　“杀敌无数，退兵千里，慕萧你可真厉害！他们是不是都怕极了你拔剑，是不是一看你就吓跑了？”　　　　慕萧揉揉她的脑袋：“自然不是，打仗哪有那么简单。”　　　　“反正你就是十分厉害！太子哥哥常对我说，公主嫁人，就该嫁给这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司悦眼里满是崇拜的星光。　　　　白景中嘻嘻一笑：“可惜了，你想嫁的大英雄如今嫁人了！”　　　　慕萧没好气飞过去一个眼刀。　　　　司悦转身看着慕萧，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里，抓上她的胸，捏了捏，然后老气横秋地叹息：“唉，真的是女子啊……”　　　　慕萧脸红，抓住她的手：“公主，你！”　　　　小公主一哼声扭过头去，狠狠瞪了顾渊一眼：“他哪里比我好了，就算你是女子，我也想嫁给你啊！”　　　　顾渊冷淡地瞟过去，冻得司悦一哆嗦，迅速别开眼。　　　　白景中笑：“聊了半路，怕是都把野味吓跑了，咱们分散一些，等申时在馆楼集合，比比最终谁的猎物多，如何？”　　　　司悦吐了吐舌头：“和慕萧比，那你岂不是自取其辱？”　　　　白景中嘿嘿一笑：“得了吧，带着个叽叽喳喳的小公主，又有不会打猎的翩翩相爷，最后咱们平均算两组每人的猎物数量，我才不会吃亏呢！”　　　　司悦恨恨道：“好狡诈！偏偏不叫你如意！慕萧，我们一定要赢过他！”　　　　“那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咯！”白景中得意地挥手。　　　　小公主看着白景中向东远去，眼睛骨碌碌一转，拉着慕萧的袖子笑得狡黠：“走，我们往北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