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染从小到大最最尊敬的人便是她的爷爷,她的爷爷池上是个著名的书法家,也是当地书法协会的主席,在当地小有名气。池染小时候之所以喜欢书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到爷爷的影响。    她从小就喜欢看爷爷写字,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力透纸背,墨生馨香。    小学的时候学到《池上》这篇古诗时,其他小朋友都是老老实实跟着念:“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只有池染特自豪地喊道:“呀,这是我爷爷。”    长大后她便没怎么主动提起过自己有个厉害爷爷这件事,主要是因为别人知道她爷爷是谁后,总喜欢托她向爷爷求几幅字。刚开始她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心,也会答应别人的请求,爷爷宠她,倒也没怎么拒绝。懂事一些之后,池染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爷爷带来很  大的困扰,也是在消费他的名气。    以至于到了高中,除了那几个和她上同一所小学的小伙伴,便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所以皎皎是为什么去见了她爷爷,竟然还接受了采访?池染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若是有好事者去调查皎皎的身份该怎么办?这一天天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因为这件事的影响,池染下午上课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课间,她把笔立起来,撑住自己的下巴,继续放空自己。川谷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恶趣味地打掉她的笔,于是她不幸地磕到了桌子,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换作平时,她一定立马炸毛,今日却反常得很,只狠狠瞪了他两眼便又恢复原来的姿势。    “你,怎么了?”川谷直直地看着她,那个眼神太过炽热,令她无法忽视。    “和你无关。”她没好气地开口,面对川谷,她从来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川谷以前很皮,以欺负她为乐,某一天突然自己独自长大,变得成熟内敛,将池染远远甩在身后。在他面前,池染总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只是皎皎这件事,并不是她想要和他分享的。    川谷并没有如她所愿地走开,而是蹲下来和她平视:“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他的声音里竟是难得的温柔,听得池染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池染立马坐正,用手指着他:“你你你正常点说话,我害怕。”    对方白她一眼:“上课走神不要那么明显好吗?刚刚老师点你名你没听到,是我替你回答的问题,你这样子严重影响我们的上课效率。”    听到这里,她一下子紧张来:“真的吗,老师刚刚真的点我名了?那完蛋了我的天,我可不想去办公室喝咖啡。”    川谷嗤笑一声:“还是那么蠢。”    池染:“……”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看你们俩,又在拌嘴,啧啧啧,都老夫老妻了就不能成熟点吗?”上完厕所回来的砚婷耳尖地听到他们的对话,调戏他俩可是砚婷的兴趣爱好。    “可别胡说了您。”池染无奈摇头:“过家家的情谊而已嘛,什么老夫老妻的,砚婷,你清醒一点!”    川谷不想理她们,自己回到座位上了。    她和川谷是青梅竹马,从前玩过家家的时候,大家确实都是默认他俩为夫妻的。川谷属于那种小时候长得不起眼,长开后眉眼就特好看那种人,黎华烨没来之前,倒是有不少女生给他送情书,他通通以“学习不能分神”为理由拒绝了。    砚婷一直不能理解他俩为什么一直没有在一起,明明是很合适的俩人,竟一直都没看对眼。其实池染也不清楚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要说从来没有喜欢过对方是假的,见到别的女生给他送情书也会不开心,可是冷静之后还是觉得目前的关系是最适合他们的。    大概就是别人所说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吧。    “今年的晚会你要参加吗,班长写了个小品,正招人呢,你要不要去试试?”砚婷凑过来说道。    砚婷说的是元旦晚会,这是他们在高中阶段的最后一次晚会了,事实上之前的晚会池染也没有参加过,想起来怪可惜的,只是她一上台就怂的性子实在不适合演小品,因此她摇了摇头,随后反问道:“那你呢,打算去吗?”    听到池染的问题,砚婷倒是难得脸红了,她悄声说道:“我想独唱呢,最后一次了,我不想错过。”    池染挑眉,她一向都觉得砚婷唱歌很好听,只是砚婷自己不相信,现在终于有勇气尝试了,池染很替她高兴:“我们砚婷一定是最棒的!”    晚上回到家,池染看到家里三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皎皎对她露出甜甜的笑:“妈咪,你回来啦。”    “嗯。”这丫头……总能让人收起坏脾气。她原本想要严厉质问的,这下放柔了语气:    “今天皎皎去见太爷爷了是吗?”    这话虽是对着皎皎说的,但池染的眼神却是看着她爸妈。    “是呀,太爷爷还教我写字了呢。”皎皎一派天真。    池染走过去坐到沙发上,认真道:“爸妈,你们带皎皎去见爷爷也就算了,怎么能让她被拍呢,都上电视了,这多危险啊。”    还是她老妈开口了:“是我带她去的,你爷爷见到她可高兴坏了,我们也只告诉了你爷爷一人,况且我孙女那么优秀,拍一下怎么了?”    池染无言以对,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父母是靠谱的人,不会乱来。    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桌上多了许多书法用品,池染对这些东西很熟悉,知道那都是些极高品质的。上高中之后她虽没有荒废书法练习,却是真的很少练了。光是毛笔就有两套,池染心知这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皎皎见她视线转移到桌上,自告奋勇:“妈咪要不要看我写字?”    “好呀。”她爷爷很少夸人,他本身就到达了很高的水平,自然难看得上平常字,能被他夸赞说明皎皎写得不错。    皎皎立马开始准备工作,取出一支用过的笔,认真润笔,擫押钩格抵一丝不差,执实掌虚,看起来颇有气势。池染一向觉得写字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因此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皎皎落笔。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是池染极喜欢的一句诗,许多人都对这首诗的上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更熟悉,可她偏偏喜欢这一句。她仔细看皎皎的字,虽称不上完美,但对她这个年纪已经很是难得了,落笔有力,最可贵的是有自己的风格,坚持练习的话未来可期,难怪爷爷  这么夸赞她。    “皎皎是怎么想到要写这首诗的呢?”    皎皎毫不犹豫回答:“这是您教我的呀。”    池染瞬间心花怒放,果然是亲女儿。     很显然她父母比她更激动,毫不吝惜他们的夸赞:    “哎哟我的孙女真是太优秀了。”    “皎皎真的很有太爷爷的风韵呢。”    “爸爸又帅又有钱,家教又好,真想把你妈妈早点嫁出去。”    ……  池染:???  夸皎皎聪明就算了,毕竟是她教得好,可是--    “爸爸又帅又有钱是什么鬼?”    她看到自己老妈得意一笑:“皎皎说了,你未来老公很优秀,我女婿现在在哪呢,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您能矜持点不?池染心里腹诽,不打算搭理他们了,帮皎皎收拾毛笔,心里却有些不平静。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爸妈果然套出话来了。她单身十七年,还真没想过未来的另一半会长什么样,明明之前自家父母暗示过她不要早恋,现在这么迫不及待是怎么回事?    啧啧啧,大人真是善变。    晚饭过后,皎皎就被爷爷奶奶拉出去散步了,池染因为要写作业,自然没法出去。不过这样子也好,她也正好落得个清静。    正当她跟一份数学卷子奋斗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她一阵恼怒,想要无视掉,那铃声却锲而不舍地响着,于是池染无奈放下笔去接电话。    “请问您是哪位?”    “这丫头,连爷爷的号码都认不出来了?”那边爷爷假装生气,语气却仍很慈祥。    池染一拍脑袋。对啊,她怎么忘了自家固定电话号码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几年前爸妈本想把它淘汰掉,可惜爷爷更习惯用固定电话,他们也就把它留下来了。算起来她也好些日子没给爷爷打电话了,于是愧疚道:“对不起,爷爷。”    那边道:“你这丫头真不禁逗,爷爷哪会怪你?”    “那爷爷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想问问皎皎现在在家吗?”    池染沉默。啊啊啊啊啊啊她现在完全失宠了啊,虽然跟自己女儿吃醋什么的很没风度,但她还是忍不住内心咆哮。只是电话那边的人是自己尊敬的爷爷,她很快恢复过来:“皎皎她出去玩了呢。”    “这样子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有些失望:“那你跟她说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来找太爷爷玩。”    “好,我知道了。”    爷爷又询问了她最近的学习情况,她一一回答,想到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作业,她便很快结束对话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出去玩的三人才迟迟回来,皎皎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池染。    她神秘兮兮地背着手对池染说:“妈咪,你猜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池染想了想:“吃的!”    皎皎摇头:“怎么老想着吃的呢?”    池染一脸理所当然:“民以食为天嘛,所以你带了什么呀?”    皎皎小心翼翼地拿出身后的东西,那是用极薄的竹片做成的手工艺品,池染逛街的时候也曾见过,很是喜欢,看到皎皎期待的眼神,她夸赞道:“哇,真好看。”    小家伙果然很开心,眉眼弯弯:“是吧,我也觉得可好看了,所以第一反应是想要跟妈咪分享呢。”    第一反应是她?皎皎这小姑娘真是太暖心了,这倒让池染感到愧疚,她怎么能因为爸爸妈妈和爷爷宠爱皎皎而吃醋呢,皎皎实在是太好了,没有谁会不喜欢她的。    况且她还是自己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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