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苏瑾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但是看到这人，却一瞬间认了出来。　　他的笑容实在很有感染力，就像阳光一样，可以驱散所有阴霾。　　这样的人，一定是无忧无虑，不知烦恼的人。　　苏瑾从来没有过这样快活自在的心情。　　从进了苏家的那一天起，她就小心翼翼，不敢忽视任何人或事。　　苏家曾经权势滔天，而他虽然也被赋予了苏姓，却不被苏家所接纳。　　即使他名义上的父亲，苏家大老爷认下了他这个孩子，可是在苏家，他仍然倍感隔离疏远。　　苏家的公子小姐都看不上他，小时还欺负辱骂过他。　　而母亲，遭逢大变，心里承受不住，抑郁成疾，精神出了一些问题。　　她回到了豆蔻年华，留在那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烦恼的年岁。　　她的世界里只有苏大老爷，没有苏瑾。　　可是她却是苏瑾最亲近的人，她也曾经给过苏瑾一些年幼时光里最难忘的温暖回忆。　　这些已经逝去的温暖成了苏瑾无法离弃她的理由。　　苏大老爷对母亲情深义重，为她违背苏老太爷的意愿，将他们母子两人接入府内，予以照拂。　　因为被苏老太爷排除出继任人的位置，转而全力培养苏叶湖。　　苏叶湖也不负其所望，手段高超，谋略出众。　　也娶了门当户对的贵女。　　不过，婚后几年，其妻并无所出，且今年一直卧病在床，身体状况极差。　　苏叶湖喊随从去打听了一下。　　随从回来后，道：“爷，都打听清楚了，这个杂耍班子成立有几年了，一直在城里卖艺，不过近日他们的杂耍更加新奇，引来更多的看客和赏钱。主要归功于班子邀请了几位外来人临时参与，他们的功夫很好，给杂耍班子带来了很多收益。爷，这些人，应该是来参与武举的民间之人。”　　“那个舞狮尾的也是邀请的外来人。”苏叶湖问。　　“这...小人立刻去问。”随从并没有刻意打听此人。　　“罢了，他功夫极好，武举必然从进入第二关，不必去了，回吧。”苏叶湖不过是职责所在，倒也不是特意关注此人。　　苏瑾看着此人，没想到功夫倒是不错，都被苏叶湖赞扬了。　　马车缓缓驶过，孟长思正好看向这个方向，两人的视线交汇。　　苏...兄。　　是那位白净的醉酒公子，他还送了几壶酒给自己。　　酒劲太足，现在都没喝完。　　孟长思双手抱拳，表示谢意。　　多谢苏兄的酒。　　他灿烂的笑容夺目，即使并没有说话，可苏瑾好像懂了他的意思。　　苏瑾回以一个客气的笑容。　　马车缓缓驶走，苏瑾放下车帘。　　“你如今心思越发让人不懂了。”苏叶湖突然来了一句。　　苏瑾诧异的看向他。　　苏叶湖带了些清寒的眼神正看着他。　　“苏学正何出此言。”　　“苏学正。”苏叶湖好像玩味了一番这个称呼。　　“苏瑾，你也姓苏，竟敢称呼我苏学正。”　　苏瑾不懂他这样的态度从何而来。　　“那我应该怎样称呼？我记得你们说过，我永远不是苏家的人，即使上了族谱，也没有人会承认我。”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苏姓是...父亲赐予我的，仅此而已。”他根本没想过和他们争任何东西，包括父亲。　　可是这些，他们不会懂。　　苏家排斥他，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所以他很少去苏家。　　“我知道。”苏叶湖却道。　　苏瑾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他这幅模样让苏叶湖心里很不舒服，明明是外室子，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或许他没有错，但母亲又有何错。　　被抢走夫君，空余尊贵的地位。　　实际上，也会垂泪到天明。　　“就算如此，苏家养你这么多年，你也不该如此生疏见外。”他还是忍不住道。　　苏瑾一直就很少回家，总是喜欢呆在外面。　　虽然他的姨娘还在苏家，可那位姨娘精神不好，也不会想念苏瑾。　　苏瑾不回来，也没有任何人念叨他。　　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直到上次查账，才知道，苏瑾已经有半年没有领过月例银子了，他在一问，才知道，苏瑾早就不怎么领月例了。　　因为在宫里有时也会遇见苏瑾，而在家里，他下意识的忽视此人。　　竟然才发现，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在苏家的见过苏瑾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让人给苏瑾传了信。　　苏瑾就来见他了。　　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甚至只到了自己的下巴处。　　他让苏瑾回家看他的姨娘，苏瑾也听从了。　　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　　而一开口，竟然是称呼他“苏学正。”　　自己是苏家的嫡长子，是他的兄长，他怎么敢，如何疏远的称呼。　　“苏家养我这些年，我心里清楚，不会对苏家有任何怨怼之心，既然苏...大兄清楚，就应该知道，我回不回苏家，对苏家并没有任何影响。”总算没有在称呼苏叶湖为苏学正。　　但“大哥”，他怎么也叫不出口，只好称呼一声“大兄”。　　听着那身几不可闻的“大兄。”苏叶湖突然想起许久之前第一次见到苏瑾的时候。　　一个干干瘦瘦，眼神闪烁的小矮子。　　怯生生的站在柔弱的女子旁边。　　他好像想靠紧那个女子，可那个女子却拉着父亲的手，眼里只看着父亲，看也不看一眼旁边的孩童。　　他只好尽量缩小身子，呆在一边。　　“父亲，我一定要和丽娘在一起，以前是我负了她，但以后，我绝不可能放开她的手，无论父亲要如何责罚，儿子甘愿承受。”他第一次见到从来在祖父面前都是恭敬顺从的父亲，那么强硬的态度。　　母亲强做镇定，可双手却微微颤抖。　　“我宁可将你这孽子赶出府，也不会让她进府。”祖父的态度很强硬。　　“那我就和丽娘一起走。”父亲毫不退让。　　“你...”祖父被气得差点差点倒下。　　母亲看着眼前的情势，反而劝说了祖父。　　将丽娘和苏瑾接纳进府。　　可母亲，却再也没有露出过真心的笑。　　所以当时，在父亲暗示那个畏畏缩缩的小矮子喊他“大哥”的时候，他没有回应。　　后来每次苏瑾喊他“大哥”，他都是保持沉默。　　不拒绝，也不回应。　　无视这个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