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时光

二 惊艳时光　　徐傲拉着她同伴，先是站在橱窗前看，然后又犹豫徘徊着进来。神态里怯生生的。倒是陪她一起的那个女孩，神采飞扬，顾盼生姿。徐傲呢。个子娇小，胸又平，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只有一身皮肤欺雪。她的资本是青春，关熠星有时候想，可是这样平庸的青春又有什么好。不过是虚度罢了。　　徐傲第一次来，见到关熠星，眼里全是仰慕，她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词是“尤物”，是的，徐傲一看到她，就想到这个极度陌生化的词语。她那个年纪，人事不知的，懂什么是尤物？小鱼只知道，漂亮这个词形容不了她，性感太露骨，魅力太笼统。那举手投足的味道，就连女孩也被吸引。　　那天关熠星的打扮，只能算是平常。那时的她头发中分，烫着蓬松的卷发，只到肩膀，上身穿了一件拼接的T恤，下面是几乎长到脚踝的裙子，一侧开了叉，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徐傲站在那，愣愣的观察，一时竟忘了看衣服。　　关熠星一看徐傲傻傻的，知道是学生，不疾不徐的招呼了一句，并没有起身。有一类客户慕名而来，却只有“随便看看”的份。　　良久徐傲才转移了注意力，在衣架前流连，但看了半天都没试。关熠星先是觉得好笑，现在竟莫名的产生一丝怜惜。她走到衣架前，翻了翻，拿出两件，一件不规则下摆的T恤，一件样子简单的小黑裙，对小鱼说：试试？　　徐傲说：这个我穿不合适吧，我从没穿过这种袖子的，一抬胳臂，不就成了无袖的吗。　　袖子是有的，做成小喇叭的形状，上方剪了道口子，一抬手，整个胳臂就露出来了。　　“要不试试吧，不暴露的，不好就不要。”　　果然，徐傲从帘子里走出来，同伴惊叹：哎呀，真好看！　　徐傲照着镜子，自己看起来不一样了，衣服穿起来，一点不平整，皱巴巴的嘟在身上，怎么理都理不顺，可是整个人竟神采飞扬起来。她看看袖子，胳臂抬起来，隐约露一点肩膀，徐傲一直嫌自己的胳臂过于瘦弱，无袖的衣服都敬而远之，这件穿上去倒能很好的遮掩效果。　　我要买它。她的声音轻柔的过分。关熠星有点吃惊，她都没问价格。她这样的大学生买不起她店里的衣服。　　然而相比试衣服时的局促，付钱的时候要从容得多。她的羞怯并不是来自于她买不起。　　　　关熠星会猜测，她的钱来自于哪里。现在有钱人家的小姐，不是飞扬跋扈，起码落落大方，哪有她这样不起眼的。　　她也只是随意猜猜，反正无聊——或者她孤注一掷，只为讨一个少年的欢心？这个可能性倒是不小。女人锦绣加身，有几个不是为悦己者容？　　徐傲不是为了男友，她还没交男友，成天和闺蜜泡一起，逛街上网议论男生成天八卦，日子这样“充实”，恋爱还里她很远。小鱼在同性的世界里先兀自美着，心无旁骛；又或许这是厚积薄发，这是韬光养晦，为某一天，嫁个好男人的终生事业准备着，熏陶着，连她们自己也没意识到。　　追的人也有，同班的女孩，除极个别长相实在上不了台面的，都有人追，大学似乎不谈恋爱就没法过日子。但仍有没谈的国宝，各种原因：有人眼光高，有人性格孤僻，也有人学业为重，小鱼不是其中一种，有一批她这样的女生，没好好读书，没好好恋爱，没参加社团组织，没好好玩，貌似一事无成，浑浑噩噩，走过场似的读完了四年大学。　　徐傲爱美，是大二的时候才开的窍。就是在那个别人都慌慌张张、害怕青春流逝的时间，如同坠入爱河般的爱惜起自己的容貌来。读高中的时候学业重，由着自己以最平凡普通的面貌穿梭人群，一套校服穿一个礼拜，自己的优势全藏起来。她成绩很一般，也许是这点让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徐傲钢琴十级，知道的人很羡慕，但在高中，除了第一年的艺术节，她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后，再不肯表演。她只怕自己学习不好，考不上大学，却从没想过考大学干什么。得上天眷顾，本来英语总在及格擦边的成绩，高考时竟得了90分。足足比平时高出了30多分。她跟班上的学霸上了同一所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之后，她彻底的放下读书的担子，整个人放空了两年，不读书，不思想，等过了两年，人回过神来，突然的闲情逸致,打扮起来，好像才认清自己，自己的沉闷，单调，无聊，懒散，被一阵爱美之风一吹，像灰尘一样散去，整个人轻了亮了。　　然后她因缘际会，遇见了关熠星，在自愧不如里有些茫然。她去了第一次，又去了好几次。跟惊若天人的关熠星熟了起来。关熠星曾说她羡慕她年轻，羡慕她好皮肤，并不是一般店主的逢迎，徐傲听得出她是真心的。可她每次到关熠星的店里，她自己才是最夺目的。她永远也比不上她。她虽年轻，却轻易就给自己下了结论——在刚见到关熠星的时候。　　她也想知道关熠星为谁打扮，或许谁也不知。她看她，总是孤芳自赏也能自得其乐。她喜欢这个美貌的女人。然而这个并不是真正的关熠星，因为她以吸食男人的注视、女人的艳羡为生。　　时隔不久，在温文尔雅、轻声细语里交流友情的徐傲就发现了关熠星的另外一面。　　周末的时候她在关熠星的店里试衣服，听着外面又来了熟客，那女人与关熠星聊天，言谈间说不出的泼辣豪爽，语气都是骂人的腔调，连开玩笑也是，关熠星与她交谈的异常高兴，她点着香烟，吞云吐雾，抽烟的样子熟练自然。那轻佻的风尘味，在小鱼看来，竟有一种魅惑。那女人讲一句脏话，她就大笑起来。她与小鱼讲话，总是轻柔的----小鱼突然觉得她像新龙门客栈里的金香玉，一下子粗俗了好多，又奇特的增添了魅力。　　徐傲好奇从帘子里探出头，那女人从衣架上拿出一件衣服，问关熠星：“这件我穿怎么样？”　　关熠星只让她试。　　“不试了，我相信你，你说好看就好看。”　　“你不试我哪看得出，等里面的出来，你就试试。”　　“我就在这试吧。”　　徐傲一惊，那女人脱了衣服，就□□着上身，不慌不忙得试着。　　徐傲看着外面，三两行人，倒没人注意里面，那女人回头照镜子，和徐傲的目光对上了，她不觉尴尬，反而轻笑了一声，若无其事的理着衣服。　　徐傲缩回头，自己像一下子矮了半截，似乎应该对那女人表示鄙视，可是她却不自主的怯弱自卑起来，她换上自己的衣服，走了出来。　　关熠星问她，要么？　　徐傲犹豫着，她忽然很怕叫那个豪放的女人看不起。　　“怎么不给我看看就脱了？”关熠星对着她，又是亲切温柔的了。　　徐傲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失去了臭美的勇气。　　那女人大咧咧的走过来，她穿了一件长裙，关键的地方大片的裸露着。　　“怎么样？性感吗？”　　关熠星又看向她，打趣道：露得这么厉害，还要怎么性感？　　徐傲忍不住看着关熠星，关熠星也看看她，好像意识了点什么，又好像根本不在意。“喜欢了我就帮你包起来。”她打发了小鱼，又热烈地跟那女人讨论起来。　　徐傲想等那女人走。可是，关熠星显然和她聊的起劲，将她撂在一边。　　徐傲有些受伤，自己将衣服挂起来，走了出去，出了门又回头看了看，关熠星一边说话，一边将那女人挑的一堆衣服包起来。　　徐傲既震惊也好奇，她的确是慕名而来的，但不是因为这里有多高端。她一开始就是想见识一下这里的美艳明星。虽然只可能见到过气的，二线的。然而这里集中了M城最美丽的女人，这话没有夸大。徐傲回想那女人的样子，她是关熠星乘以二或乘以三，二倍三倍的浓妆艳抹，二倍三倍的妖冶性感，关熠星的味道要感受，在举手投足之间；那女人的味道是直剌剌的刺进你眼里，在肉体上，不由得你不看，男人看到她，是什么感觉？徐傲想这就是欲望的最初，赤身裸体，然后人们穿衣服，遮遮掩掩，藏着掖着，有人就把性感藏得彻底没了，有人却是欲盖弥彰，更吸引人。关熠星一定是后一种，关熠星跟她在一起时，竟也像她了，粗俗放肆，性感得野蛮。小鱼从未想过关熠星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还那么自然而然，那么不以为意，当着小鱼的面。她一定是从未正眼瞧过自己的，因为自己那么不起眼，而且也不是那一路，小鱼这样想着，有点受伤。　　小鱼的惊讶与怯懦，关熠星都看在眼里。她不做理会，女孩都是要长大的。让她见识一下成年女性的样子，也不是不可以吧。她正要小鱼胡乱挂起来的衣服，愣了片刻，又放下来，仔细地叠好，包好。　　她很想把这件合适的衣服留给她，可是她不确定她还会不会来。　　就算她每次都能买得起，这里也不太适合她。　　那个第一次陪着她一起的女孩王婉，是国际政治系的学霸，同时也是校花一朵。她从不大惊小怪，从不艳羡别人。也没觉得关熠星有徐傲形容的那么那么美。因为好奇，陪她去了一次“明星街”——大学生会这样称呼福禄街——看明星。但是，满足了好奇心，她几乎有点看不上那些来路不明的女子。　　徐傲跟王婉住在一个宿舍。王婉忙学习忙活动忙恋爱，徐傲的时间都消耗在宿舍的床上。两个人个性气质千差万别，竟然也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徐傲有个自己也不知道的好处，她对任何美丽的女性都没有敌意，相反，她认真的欣赏，诚心的赞美她们。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她太过平庸，轻易就被接纳的缘故。　　最后一个月，徐傲被王婉从床上拖起来，拉着她去图书馆温书准备期末考试。　　徐傲也就没去过福禄街了。安心尽一个学生的本分。　　她还是“目中无人”，不知道男生为何物。常常站在图书馆的楼道等着跟男友或别的男人告别的王婉。他们当中，有的对她“视若无睹”，也有的会跟她打个招呼，以示礼貌。还有一个，下楼时站在上一级的台阶，摸摸她的头，等她回头时，那人像阵烟似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