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大喝:“住手!”    那人见十数人快马而来,自知难敌,收刀便逃。    陆丰解下身后□□,搭箭瞄准,长箭射出的一刻心念一转,迅速压低箭头一分,原应射中后心的长箭射在那人小腿上。    他中箭之后脚步蹒跚,陆丰又补一箭,谁想不等箭到,那人已扑倒在地。    陆丰带领侍卫们上前查看,只见他口吐黑血,已然断气。    事情很不对头!    因为救起苏澄时所见到的情形,陆丰先入为主,以为那人只是见财起意的难民,原想活捉送去京兆尹收监,谁知他受伤后竟然自杀。    他虽年少,但身为长子,这些年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见识不差,心知杀人不成又走不脱时果断求死者,肯定不是普通百姓,多半是谁家豢养的死士。    陆丰快步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见到苏德横躺着,身子一半没入椅下,一半露着,额头青肿一片,还有血迹。    除了狼狈些,其余与他记忆中那个性情温和又生得俊俏的苏三叔没有差别。    是谁派了死士来杀他?这得结了多大仇?    他离京太久,许多事情都不知道,根本想不通其中关键,索性不再去想。    他们母子几个先已接到调令的父亲回来京城,跟随的侍卫全是陆雄手下精兵,骁勇善战,也懂基本的治伤的常识,检查过苏德的伤势并无大碍,这才搬动他到马背上。    一行人与苏澄、杨氏等会合后,腾出一辆陆家仆妇用的马车,将苏德安置妥当。    苏澄担心父亲,不管杨氏怎么说她还小,帮不上忙,依然要求与苏德同车。    陆丰亲自抱她换了马车。    临放下车帘时本有几句话想说,但看到苏澄在马车里站直了头都碰不到车顶,又觉得她实在太小,不大可能知道大人的事,与其白白令她忧虑,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便将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    车马沿官道一路往京城方向而去。    快到距城门五里外的茶棚时,远远见到挂有良国公府标识的马车停靠路旁。    原来宋老夫人见儿子与孙女落后得不见踪影,便在此处歇脚,顺便等他们跟上。    程释与小桂氏姨甥俩却已先一步进城去了。    镇远侯府与良国公府是通家之好,杨氏带着陆丰登上宋老夫人的马车,讲述如何遇到苏德父女的经过。    宋老夫人道谢不止,又去看了尚在昏迷不醒中的儿子。    杨氏非常讲究礼数,过程中一直陪在她身旁,亲自扶上扶下,丝毫不假下人之手。    只是一对女儿不大给力。    她们正围着苏德说话,忽然听到车外响起小孩子的哭闹声,接着车帘一挑,露出陆凝的脸来。    她手上还抱着哭唧唧抹眼泪的陆珠。    “娘,妹妹醒了,她一直找你,谁哄都不行。”    杨氏把小女儿接过来拍哄。    陆凝离京时已有七岁,与宋老夫人也算相熟,不用母亲示意已主动行礼寒暄:“是苏家祖母吗?我是阿凝。这么多年不见,您老怎么看起来更年轻了,我差点不敢认。”    饶是宋老夫人正为儿子的伤势烦心,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出来,“哎呦呦,瞧这小嘴儿,比小时候还甜。”    又说:“没想到凝姐儿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可说了亲事?”    这一句自然是问杨氏。    杨氏道:“还没有。他们爹爹早晚要回京的,我们不忍心把她嫁在当地,可京城这边的少年郎,不亲自见一见又不放心。幸好终于接到调令,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可是回来了也有回来的愁。边城那地方说得轻了是人都淳朴,说得重了就是没什么规矩。这孩子待得心都野了,这次回来若不把她拘个一年半载,哪里敢带出去见人。”    “瞧你谦虚的。”宋老夫人呵呵笑,“我看她很好嘛。要不是家里没有年龄相当的嫡孙,我就把她定下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杨氏也明白。    在她们这些原配夫人眼中,庶子本就低人一等,他们生的孩子当然也比不上正经的嫡子嫡孙。宋老夫人只苏德一个嫡子,苏德又只有一个女儿,良国公府与陆凝平辈的还真没有能与她匹配的男儿。    不过宋老夫人如此喜欢陆凝倒是出乎杨氏意料,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难得您这么看得起她,若是将来我们有看中的少年,一定头一个告诉您,到时候还要劳烦您老人家出面做个媒。”    “这有什么。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看着后辈都和和美美,这样的喜事你不请我参与我还不乐意呢。就这么说定了。”    宋老夫人一口应下。    说完伸手摸摸陆珠露在衣袖外面的小胖手,“这是珠姐儿吧?你去了边城才生下她,咱们还是头一回见呢。”    头一回见面,长辈应当给小辈见面礼。    宋老夫人从头上拔了一支金钗递过去。    “咱们今日巧遇,事先没有准备,又在野外,我手边实在没有适合小孩子的东西,这钗是当年的陪嫁,老物件了,样式普普通通,但分量足。给珠姐儿拿去,溶了打个新样子。回头等你们安顿好,到我家去的时候,我再补一份礼物给她。”    杨氏接了金钗,一上手沉甸甸的就知道是好物。    “瞧您说的,这古早的物件最是精致,旁的不说,只说这凤眼上的点翠,如今想找有同样手艺的工匠都没有,怎么能溶了去。得让珠姐儿留好,子子孙孙的传下去,让后代都知道当年有您这么一位长辈疼她。”    礼物送了出去,是溶是留都是别人的事,宋老夫人不管那么多。    只是冲着好奇的摸着陆珠肥肥白白小手小脚的苏澄说:“你和珠姐儿年纪差不多,她新到京城,以后就靠你这小姐姐多带她玩了,知道了吗?”    苏澄前世本就与陆珠交好,巴不得早日续旧情,忙不迭点头应下。    到底是在城外,苏德还有伤在身,大家都不欲多留,又随意说上几句客气话,便分别蹬车离去。    宋老夫人年长,国公府又比侯府爵位高,杨氏当然要请苏家人先行。    良国公府车马走出去小一里地时,听到一骑快马从后面追赶上来。    护卫们回头去看,原来是先前救了他们世子父女俩的,镇远侯府的小世子陆丰。    只见陆丰一直纵马至宋老夫人所乘的车旁才勒缰绳放慢速度,轻敲车窗道:“老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告诉您。”    宋老夫人掀开窗帘,陆丰俯身低语,到底说了什么,护卫们却听不到了。    “你说,那人刺杀不成,逃跑又不行,便服毒自尽。”宋老夫人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陆丰的话。    “是的。”陆丰道,“我亲自搜过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但是除了头发蓬乱,面孔脏污,还有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故意涂了煤黑,其他看不到的地方都干干净净,也没有异味。说是从北地历经数月逃难而来的难民,实在难以令人取信。今日这场惊马的意外,至少有九成把握是冲着苏三叔而来。只我刚刚回来,什么事都不清不楚,也不知晓老夫人府上是希望此事张扬开来,还是低调处理,所以不敢擅作主张。那尸身我已让侍卫带上,稍后便会送去您指定的地方。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手的,只要您府上开口,我一定全力相助。”    宋老夫人点点头,还未开口,又听陆丰续道:“先前当着母亲的面没敢跟您说,是怕母亲担心。我虽已令人搜索过,但也难保那人还有同党藏匿,后续或许还会有事发生,母亲与妹妹们都是弱女子,帮不上手,只能干着急,便无谓令她们知晓。并非故意延迟怠慢,还请老夫人见谅。”    宋老夫人一点也没生气,她上下打量陆丰一番,问:“你今年十一岁?”    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话令陆丰一愣,随意点头应是。    “真是难得。”宋老夫人夸奖道,“小小年纪,心思慎密,又有担当。这件事我知道了,今日多亏有你,若后续有烦难要人帮忙,我一定找你。”    陆丰被夸得面红,不好意思地抬手搔搔后脑,便告辞回转。    宋老夫人看着一人一马渐去渐远的身影,心里想着的是刚才没说出口的话。    她一直操心苏澄将来要说个什么样的夫婿,最好能疼人,有担当,头脑也要聪敏,不然只怕护不好孙女。    陆丰这孩子不错,样样都符合,又与苏澄出身匹配,年纪也相当,若不是今日时机不对,真想立刻给两个孩子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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