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合和白忘潋进了院子,看见的就是一人一犬对视的场面。  年轻女孩儿绷不住情绪,一下子就笑出来。荣合叱了白忘潋一眼,赶忙走进院子里唤了一声“白一”。  听到这声称呼,巨型犬立刻汪汪几声的撒着欢儿似的跑到荣合身边,欢快的摇着尾巴。这转变……连杨祈臻都有点眼抽。  荣合上来对杨祈臻福了一礼,声音温温和和的,一听就是江南女子独有的嗓音,“姑爷,抱歉。我是负责照顾大小姐起居的荣合。白一对人的气味儿敏感至极,我们刚给它闻过您的气味儿,它就跑来了。”  杨祈臻摇头示意不在意,指着它问:“这是家养的?”  “不是。这只藏獒是大小姐去西藏旅游时捡的。大小姐见它有灵性,就抱回来养了。大小姐养白一啊,基本在放养,平日里都是白一自己去后山捕食。有时候收获多,它还会给大小姐抓一些野鸡野兔子回来呢。白一,过来,给姑爷道歉。”荣合笑着说。  听见荣合的声音,白一搭焉着脑袋走到荣合身边,垂着脑袋对杨祈臻叫了几声。  杨祈臻失笑,“谁教它的?”  “大小姐。大小姐闲来无事就教白一很多东西,白一有灵性,也学得快。”荣合弯身,摸摸白一的脑袋,白一立刻吠了两声,摇着尾巴,在荣合身边转着圈的蹭着她的裙角。  荣合安抚好了白一,让白忘潋领着白一出了院子,这才问杨祈臻:“敢问姑爷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杨祈臻摇头,“这里很好,不需要。”  “这些呀,都是大小姐在看过您的资料后特意让人来布置的。”荣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拉拢杨祁臻。但见杨祁臻无甚表情,她对这位姑爷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因为他颇有宠辱不惊的沉稳性子。  杨祈臻颔首,并未多言,目送荣合出去。  有了这么一出,杨祁臻再看窗外的景致,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无法,他转身去书架找书看。  《史记》、《东周列国志》、《山海经》、《周易》……全是古卷本。  他随便取了一本下来,扉页居然是一句批注,用宋体写着“内部读物,及时归还”的字样。  杨祁臻心下好奇。看到借书日期,是04年5月借的。但写的借书日期是……  “白茶的了,不还。”  这一行小小的显得十分任性小气的字,笔力遒劲,大气磅礴。  杨祁臻哭笑不得,翻阅了几页,发觉看不懂这些古文,又放了回去。  无事可做,他打开电脑,连上WiFi,准备给NQ的后台写一个小程序。  好歹是NQ的技术顾问,每隔一段时间不拿出点东西,对不起他每年领走的分红。  一旦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时间就过得飞快。以至于荣合来问他是否用膳时,他才惊觉现在已经五点四十多了。  杨祁臻揉了揉肩,不答反问,“此前,白氏姑爷都在哪里用膳?”  此前的例子都是百年前的了,放在现在早已不适用。但好在白家有杜白这个例子。因而,荣合答道:“杜姑爷常和小小姐用膳。但他忙时,也会让小小姐单独用膳。”  杨祁臻面色不改,却心下惊讶。白家的规矩这么简单?  荣合又笑着说:“姑爷在白家随意就好。杜姑爷初来时也相当谨慎,后来就本性毕露了。”  本性毕露?  “杜姑爷是老师,比小小姐大十岁,经常爱板着脸教训小小姐这儿不好,那儿不对。”荣合笑道:“害得小小姐一对上杜姑爷就犯怂,瞧着别提多可爱了。”  这是希望我这么对白茶那丫头吗?她那么乖巧,怎么会舍得说教?  杨祁臻心里黑线,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至于接话……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哎呀,是我多说了。到忘了问姑爷,请问姑爷在哪儿用膳?”见杨祁臻没什么反应,荣合心下遗憾大小姐选的这位姑爷太稳重内敛了些。  这稳重内敛虽然好吧,但和大小姐的性子一样,将来可怎么相处?  荣合发愁。  “白……”就在杨祁臻纠结着该如何称呼白茶时,荣合开口了,“姑爷您可以直呼大小姐的名字。杜姑爷便是如此。”  杨祁臻耳根发红,微微点头,却还是没有直呼白茶其名,“她呢?”  “大小姐习惯在浣花阁用膳。”荣合微微福了一礼,没等杨祁臻说什么,就又开口了,“姑爷若不介意,可以和大小姐一起用膳。”  杨祁臻一愣,微微皱眉,点头。  他其实在犹豫要不要去,没想到荣合到先替他做决定了。  浣花阁临水而建,是一处水榭,是白茶平日里用膳的地方。  这水,本是一条山间溪流,白家的建筑师特意引流至此,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各个湖泊。浣花阁的这处湖泊是面积最大的。  到了浣花阁,荣合请杨祁臻进去,自己则留在外面侯着。  不同于电视剧里水榭走廊上有轻纱飞舞,歌舞升平,浣花阁的水榭走廊下全是各类品种的兰花,或名贵或普通,或妖冶或清雅。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它们丝毫不娇气,生命力极为旺盛,令人惊叹不已。  白茶今日穿着一身粉底白边的襦裙,因不见外客,不施脂粉,长卷发只用粉白缎带扎起来,用一支紫檀岫玉莲花簪别着,淡雅如仙。  她坐在餐桌前,单手撑头,因广袖宽大,一截皓腕就这么露出来,手腕带着的一对翠白双跳脱玉镯也露了出来。  杨祈臻到时,最先看到的就是她这截洁白如玉的手臂,随后才把目光不着痕迹的移到她脸上,恰好,对上她那双透彻璀璨的眼睛。  她的眉间没有那枚朱砂痣,杨祁臻疑惑。为什么会没了呢?该有的。突然间想起陆北辰说她的朱砂痣在十三岁那年就消失了,杨祁臻这才把脑子转过弯来,暗怪自己对他人的刻板印象太多。  “你来了。”见到他,白茶莞尔一笑,起身邀他入座。  你来了,又是这句话,似故人来,熟悉到令杨祈臻莫名的心痛。  杨祈臻颔首,坐在她身边后,就见白茶已经拿起筷子了。见杨祈臻看她,白茶咬着筷子,也偏头看他,“怎么?不吃?”  杨祈臻笑了笑,拿起筷子吃饭。  你看,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每件事都和她有关,也都和他有关,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她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淡定如斯。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更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她。  想到这里,杨祁臻突然感觉他们隔着十分遥远的距离,这种距离让他感到绝望。  桌上只有三个家常菜,分别是酸辣土豆丝、木耳肉丝、青菜豆腐汤。  在这古色古香的意境里吃家常菜,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再次让杨祈臻恍惚。  他仿佛看到白茶大着肚子,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慢慢喝着他盛的汤,又仿佛看到白茶独自一人,坐在这里,面色苍白,食不下咽,最终单手撑头,似自语,“撤了吧。”  幸好,食不言,寝不语,杨祈臻得以压下心里的怪异。  白茶吃饭习惯细嚼慢咽,在杨祈臻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吃完饭的情况下,白茶仍还有半碗饭没吃完。见杨祈臻放下碗筷,白茶吃完嘴里的饭,也放下了碗筷。  这时,荣合带着白忘莲端着漱口茶走来。只是闻着香味儿,杨祈臻就知道这两杯漱口茶是用茉莉花所泡。  漱了口,白茶询问杨祈臻要不要和她一起走走,杨祈臻点头。她便起身,飘逸的裙子垂到脚边,像一朵徐徐绽放的鲜花,柔弱又惹人怜爱。  杨祈臻跟在她身后,下意识的踩在每块青石板上。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转眼就到了水榭花都。  水榭花都是白家后花园。不同于紫禁城里的御花园,大红大紫,富丽堂皇,白家后花园多植各类兰花,加以修竹茂草,亭台楼阁,显得淡雅清幽,令人流连忘返。  但杨祁臻却全身发冷。  那个噩梦里的花园,和眼前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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