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腹中空空,饿得发慌。  冰箱里存放的诸多冷食也懒得拿出来吃,就那么木然地趴在床头,灵魂出窍的行尸走肉一样,寂寞的空气如同雾霭灌满了整个房间。  此刻天尚未亮,我神经质地翻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又拨了一串号码出去,我把认识的能够联系得到的人全拨了一遍,我相信会有人陪我说说话的。  现在我只想说说话,对一个人,无论男女,姓甚名谁。  二十分钟后,我开始绝望了,像个被丢弃在路边的木马玩具,没人睬我。这些家伙呀,要么声称打错了挂掉电话,要么图省事直接关机。  我真为他们感到悲哀,怎么做朋友的这是?想一想古人交朋友,一贵一贱交情乃现,一死一生乃现交情,穿房过屋妻子不避,有托妻献子般的交情,现代的人真的比不了以前,什么高山流水源远流长,扯蛋。  已经凌晨五点多了,我只能自我安慰,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他们都是跟我一样优秀的人,大概玩得太累了吧,都渴望睡个好觉,可以理解。  令我惊喜的是,他居然回电话了,就是那个叫北斗的男生。  “歪,你个猪头,怎么还没睡?”我略显兴奋地朝他吼道。  “我……谁说我没睡啊,这不刚被你吵醒嘛!”北斗的声音软绵绵的,像发了潮的面包。  这人忒不会聊天了,你就说你是因为想我才睡不着的,逗我开心一下也好嘛。但我还是决定向他忏悔,毕竟是我主动招惹他的,打搅了他一席好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假如你觉得道歉不够诚意的话,那你骂我两句,要不扇我两个嘴巴子也成。”  “可不敢,你一大美女,皮肤嫩得跟水似的,我哪里下得了手。”  这小子还挺幽默的,我向来不大喜欢死板的人,不喜欢123木头人。  “小样儿别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我戴高帽子啊,就我这长相跟一广场舞大妈似的也能称得上美女,您抬举我了。”  我嘴上不说自己是美女,但心里比谁都拿自己当美女。  “呦呦,京城第一大美妞也有谦虚的一面啊。”北斗挖苦道。  “大美妞是大美妞,但绝不敢称第一,比我好看比我性感比我风华绝代的人多了去了,比如楚楚,那模样,那身材,多少男同胞趋之若鹜啊。对了,你跟她什么关系啊,之前没听她提起过你呀?”  “普通朋友而已啦。楚楚眼光那么高,看得上我这种没钱没貌又没才华的男人吗?有时候设身处地想一想,比方说我是你,我就看不上我自己。”  北斗在电话那头自嘲地笑了几声,笑得特干,比老干妈还干。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化身普度众生的女神向他绽放出希望之花,“也许就有人喜欢你这一款的也说不定哦,白菜为什么老是被猪拱?我们分析一下,不光是猪的问题,白菜也有问题,白菜肯定看上了猪身上的某一闪光点。你说是吧?”  “猪有闪光点吗?说来听听。”北斗不耻下问。  “忠城,本分,”我试着列举,打开了话匣子,“还有专一。你想啊,它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没有我们人类的那些花花肠子,成天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没个满足的时候。猪呢,一生唯一的价值就是等着养肥了养壮了被主人一刀宰了做成各种食物端上饭桌,蒸肉、炖肉、红烧肉啊,反正整个被食用掉了算完事儿,就连身上的毛毛也不浪费,做成各种刷子出售在大街上。反观我们某些人类,整日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自私自利,欲求不满。这些还算是好的,起码还在可控范围内,还有一些失控了的,杀人放火,恶贯满盈,肆意践踏着我们的道德和法律,他们活着的价值不值一提,甚至没有任何价值,纯粹是社会渣滓,人间垃圾!”  听完我的一番长篇大论,北斗有点愣神,居然没插上一句话,我闭嘴很久他才迟钝地反问了一句,你是在拿我和猪比较吗?  我赶紧解释,没有啦,你一个大活人,怎么也得比猪强啊。  “那么我身上的优点呢,你说说看,我洗耳恭听。”  北斗翘首以盼我的回答。  这家伙长能耐了,还会将我的军了,我有点局促,假意咳嗽了几声,“这个嘛,优点嘛,很多啦。要不,咱们还是换一话题吧?”  听筒里传来北斗意味深长的一声“切——”  “别贫了,说点实际点的,”北斗的口气郑重起来,“饿不饿?我饿得快不行了。出来吃点东西怎么样?声明一下啊,本人大大的良民,别把我当色狼哦。”  听他说到吃东西,我的肚子一下子紧缩起来,瘪瘪的,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蹭吃蹭喝本就是我的一大爱好,管他良民不良民,饥饿来了我就喊,我大叫道:“吃!吃!吃!你赶紧出来,我在国贸商场等你!记住半个小时后必须给我出现,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的话你就真的死定了……”  我挂了手机,以“神七”一飞冲天的速度披衣起床,然后对镜贴花黄,抹了点口红,画了下眉毛,涂了点粉底,随手拎了把雨伞,健步如飞出门去。  外面还在下雪,只是没有先前紧密了。  雪似飘絮,洋洋洒洒,应是上帝的神笔,装点出江山如画。  我撑着伞,贴着墙根,步履匆忙,赶着时间见见那个人。出乎意料,我到达国贸的时候,北斗业已等候在那儿,东张西望,面色张皇,就跟电影里地下党接头似的。  “小样儿贼眉鼠眼的干嘛呢你?”我悄悄走近,突然喊道。  “哟,妈呀吓死我了,我瞅你呢,怎么这会儿才来啊?”他见了我,面露喜色。色是色狼的色,每个色狼见着美女都是这副德性吧。  “路不好走,车不好打,我还能怎样?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呢。”  我是真饿了,拉住他的手,说甭白霍了,你说哪儿吧,姐姐请客。  “银子带够了没?”他话里有话,“我很担心某人饭后不认账。”  “我以我高尚的人格向伟大领袖□□保证,我,周七星,京城大美妞儿,绝对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事后装糊涂的人,假如是,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我真的指天为誓。也请大家相信我不是那种人,我不差那点余粮。  “这毒誓发的,够狠,够决绝!”北斗一脸欢喜,“得,看你慈眉善目的,姑且信你一次,走吧。”  然后领着我走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西餐店,这会儿顾客少得可怜,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便于欣赏外面的夜景。  当然主是要觉得靠窗的位置浪漫一些,影视剧里那些约炮,哦不对,是约会的情人们不都这么坐吗?  本想吃点挡饱挡饿的,牛肉拉面啊驴肉火烧之类的,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我和北斗发展顺利喜结连理的话以后回忆起第一次约会是在一家五元小菜馆里,四周尽是蟑螂和飞蛾,油锅里还卧着几只死翘翘的黑蝇子,多没面子,多堵心啊。  北斗抄起菜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一份香草牛排,一份杂果布丁;我则磨蹭半天,要了一盘土豆色拉,一盘菠萝莴笋,后来加点了一碗核桃鸡汤。  我们边吃边喝边聊。  对我而言,北斗不算陌生人了,我愿意听他说话,说那些心底的真诚的话。哪怕没有掏心窝的交心,我也乐意和他互相逗趣,做一个没心没肺的肤浅的人。  聊的过程中,我发现其实他是一个容易害羞的男生,是个处窝子,属于内秀型。他讲话时的表情很凝重,但说出的话却每每风趣无限,令我忍俊。  有时候讲到一件特好玩的事儿,他看着我笑,自己不笑,高,实在是高。他不去做谐星上个综艺节目啥的真是浪费了天赋,可惜了一份好材料。  他淡到自己的感情生活,不敢正眼看我,吃东西的时候头埋得很低,像要嵌尽盘子里似的。众所周知,感情问题是个挺隐私的话题,他能说给我听,说明很在乎我,我猜大概他应该把和我的交往当成了一次艳遇吧。  艳遇?这词不对。  我瞅了瞅自己高涨的小胸脯,愣怔了一下,我有那么艳吗?  然后自问自答,有的!  北斗刚刚经历了一场失恋。女友把他甩了,他有点伤不起。  说实话,这年头,男女间干的都是些挺操蛋的事儿,男甩女已是司空见惯了,女甩男也算不上啥新鲜。  他很爱那个女生,但是红杏已然出墙,事成定局无挽回。  二人算是青梅竹马,生在一个村,住在一个村,一起长大,求学,来到北京。他对女友的感情很深,也很专一。  两人不在同一所大学读书,每个周末他都要乘车赶往女友那里聚聚,这样的日子差不多坚持了三年,可是就在不久前的一天,女友向他提出了分手。女友道出了深埋心中多年的抱怨和委屈,没有一句说了他的好。说他木讷、迂腐、穷酸,不通时务,二二忽忽;说要不是家里人非常看好他俩,她早想分了;说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情感了,不温不火,不紧不慢,平平淡淡,一潭死水。  “是要分手的。她老觉得我老土,没有情调,我也没钱供她吃穿花费,或者说,无度挥霍。”北斗说到这里,情绪陷入低落。  我却笑了,我说我靠,这女的神马玩意儿啊,她不就是想攀个富二代吗,你爸又不是马云王健林!我估摸着啊,这女的怕是心早野了,上了几年大学,身体长开了,周围异性的目光多了,就觉着自己是白天鹅了,其实还是一丑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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