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满座寂然。    蹲在角落的歧楚河原本是站着的,曲子的厚重引发出经历的磨破,让他只能降低重心承受其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和别人的距离,因为只有父母对他最重要,这种距离永远持续在一定程度。    后来喜欢的女子去世,好像一切开始变得灰暗,现在明檀出现后好像一切忽然又往光明而去,他不希望和这个无法描述的女子距离太近,他觉得最近的时候也就是刚才听琴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享受那段距离,反正现在觉得空虚,因为现在又距离她远了,而且还隔着这么多人。也许只有隐身在人群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彼此很像,都在压抑着自己...    穆婷道,“这一连几天,终于觉得最开始的紧张感不见了,驾轻就熟了吧。”    明檀点头称是,“感觉突破了自我,完全放开了,而且特别兴奋。”    穆婷最担心的还是她家里祖母的情况,问道,“你祖母没有怀疑吧?”    明檀回道,“那倒是没有,歧公子一直帮忙掩饰,说他带着我满城逛了个遍,所以回去晚了,还有说过什么理由我都忘了,反正觉得这人理由特别多。”    穆婷点头,“这确实也是他一个特点,就像小孩子爱撒谎一样,不过现在终于用在了正途上。你去休息会,准备回去吧。”    明檀正对着镜子卸妆,脂粉原本便涂的不厚,很容易卸去,去了脂粉,脸仍旧红扑扑的,残留着兴奋的样子。刘海已经长了,几乎遮到眼睛上,为了不至于遮到眼睛,过长的便梳上去了,于是留在额上的越发少。隐约还能看清疤痕的残留,不过已经不明显,去了刘海她好像换了一个人,就像注定要再次改变一样,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一个新的自己。    今夜前头剩的人不多,想这次从前头走就可以不用绕远路了,等了歧楚合许久,仍见不到人,明檀想这公子哥今日去哪了,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又想干脆不等了。    忽然,楼下忽传来喧闹声,喧闹声太大,穆婷也出来看情况。一出门看到明檀还没有走,想过来问情况时时,有人附在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穆婷也顾不上明檀,跟着往楼下来。明檀想着自己闲来无事,不如也去看看,于是也下楼来。    事情是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有人喝了酒到付钱时,一摸口袋摸不到钱才惊觉忘了带钱,小二便说既然如此不如我跟你回去拿。可是这人说最近事情太多,根本不只是是真的忘了带,还是被小偷偷走了,如此,不是赖账是什么。    有人指给穆婷看,说道,“就是这人。”穆婷一看,是个正常身材的高大男子,看背面不像个会赖账的人,更觉人不可貌相。    穆婷对小二说道,“那就老办法,”老办法的内容还未说出来,那男子一回头,明檀忽然惊呼一声,确是吴公子。    穆婷先看明檀,问道,“你认识他?”看着明檀点头后,穆婷打量了下这人,虽五官不甚俊美,却也是一幅坚毅面容,不像坏人。    明檀问吴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吴公子不好意思的骚骚头,虽有些落魄却没有任何卑微之色,只摇头道,“一言难尽。”    明檀知道吴公子必然经历了什么,可是现在人多根本说不清,尤其他身无分文,还是先给他付账再说。于是拉着穆婷到一旁,小声说道,“姐姐,着吴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今日带的前可能不够他的酒钱,就在我弹琴挣得里头扣除吧。”    穆婷摇头,拒绝道,“你呀,我们又不是外人,不就是一顿酒钱,既然他对你有恩,你又对我有恩,就免了吧。你看你这矫情样,别跟我客气呀!”    明檀点头,回道,“那就谢姐姐了。”    吴公子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沉下来,失望道,“虽说当初是因我救过姑娘现在姑娘为了报恩救我罢了,其实那只是常平,我想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会这样,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明檀以为他是因和明爰分开而流落至此,安慰道,“如公子所说,不过只是举手之劳,也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吴公子失落道,“姑娘不懂,虽我接触姑娘不多,姑娘却和我接触最多的那人不同,一听说我们家遭遇重创,我去见她,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我推出来。其实她确实该推我出来,因为我是想去借钱的,还不是小数目。”    明檀道,“吴公子这话错了,虽你家重创,可就算你家不出事,我大姐可能也不会再见你了。公子应该清楚,你有情她未对你存情,只是你把情全给了她,可是你并不符合她的标准,她的情准备等着她自认为的最合适那人出现,不要因为低谷便把两者混为一谈。”    明檀顿了下,不知道话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看着吴公子几乎被挫折打败,她觉得应该说,“她虽是我大姐,血缘关系摆在那,无论我说什么必会被人误会有失偏颇。可是我无意如此,既说了,必是心声,就一句话,她抛弃你是她有眼无珠,确是你的福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穆婷闻言朝她赞许点头,她最看不得男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再说她对眼前这人有好感,反正他又欠自己钱,便锤了他一拳,问道,“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吴家今年第一次从南方进货,对气候地形了解的透彻了,却未曾想折在人上头了,十几车货被小城里一个名为“军头”的人扣住了。原本以为不是大事,却引发了连锁反应,致使资金链断裂,连各家店铺都收到冲击,弄得人心惶惶,幸而吴家老爷还有威严在,不过也只能缓解一时。    现在最急的是便是从“军头”那里把货要出来。于是花钱找人找门路,终于见到了“军头”,原本一口价已经谈好了,可是“军头”看这人如此好骗,肯定还有更多的钱,不榨出来岂不是不像他作风。便说从前说过的都不算数了,更是狮子大开口,钱财之数更是已接近天文。    明檀刚想问“军头”是谁,忽被穆婷打断,“既然钱财一项你无法满足,应该还有别的选择吧,不过看样子仍旧是挫败了。”    吴公子道,“如姑娘所说。”    穆婷继续说,“你是外来人,自然不知道这‘军头’是什么人,我们却知道的清楚,这人却不能再坏了,你栽在他手里,只有认栽的份。他这人除了喜欢银子便是美女,就算你还有钱去买女子送给她,可是看你这样又不想欺骗无辜女子,所以才来借酒消愁。所以我劝你,如果你没有足够高强的武功,还是尽快回去看看还能怎么弥补,在此蹉跎纯粹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明檀刚想说话,不知道歧楚合忽从什么地方蹦出来,刚才谈话又听了多少,和穆婷交换了个眼色,拉着明檀便走。    走出很远,歧楚合感觉到明檀的目光,无奈道,“怎么这么看着我?跟我瞪眼睛干嘛,你傻呀,虽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刚才已经还了,怎么还想被他送出去?”    “你以为手里攥的是什么,一块死猪肉吗,这么用力。”明檀看手上虽有被抓的一片红,有一些红的不正常,凑近一看确是血,拿起歧楚合的手一看,他手掌纹络处布满几个伤口,新伤口伤在旧伤口上,有疤痕有血。    歧楚合被明檀发现自己的伤有些难为情,为了掩饰尴尬,想起今日下午听到的事,问道,“听说你父母姐姐都...没了,他们葬在什么地方。”    明檀觉得他这话问的蹊跷,可是说奇怪也说不上来什么地方奇怪,回道,“都葬在祖坟。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相信?”    “你这话说的奇怪,我为什么不相信,谁都会死,你我都是。可能你觉得自己父母双全,别人没有父母,便觉得奇怪罢了。”    歧楚合跟着明檀的话尾道,“嗯,就是这样。”    “那‘军头’到底是什么人?”    歧楚合今夜倒是很耐心,解释道,“听说过有国家因某人贩卖军火而亡吗,贩卖军火那人就是军头。就刚才那姓吴的便认栽吧,回天乏术了!”    明檀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重生把别人的命运都改写了,想既然无法在“军头”人帮助吴公子,回去和祖母商量借他些钱应该是可以的。歧楚合看着明檀变化莫测的脸色,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想起今日听到的事,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明檀找到了能帮吴公子的办法心里顿觉通透,反观歧楚合,却一幅忧心忡忡,明檀想这人今天必定遇到了什么事,有心闹他一闹,“怎么看你这脸色,好像被‘军头’缠上的是你才对,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看你这样是不准备说了,那我就把你偷学练武的事告诉公主去!”    歧楚合是最激不得的人,尤其觉得这事应该告诉明檀,“我今日忘拿东西回了趟家,听到我母亲和你祖母聊天。就是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父母姐姐的埋葬之处,其实不在祖坟,在这座城市的某座山上。这就是你祖母带你来此地的理由...”    呼呼呼……风吹的声音极大,她又极速跑着,耳朵被风冲撞的生疼,直到看到那座山。    她根本不知道这座山上哪个具体方位还有她父母姐姐的骨灰,满眼都是泪,地上都是土,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而且根本想象不到为什么人活着是这样,死了却要成灰,以一种别的形式存在。    她知道自己一直憋着泪,憋着痛苦,曾经也想用力痛哭,可也只能勉强挤出几滴眼泪来,不像现在,一看到现在这漫山遍野的荒凉,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满眼里全都是父母姐姐当初惨死的模样,还有祖母蹒跚着一个人把骨灰撒在这山上的孤独...    明檀想着刚才质问祖母的话,“为什么都是你儿子,待遇却这么大不同,是因为我父亲死了,无法对你颐养天年。你其他儿子虽然是凶手却还活着,你还要依靠他们,于是便这样做吗?可是为什么连祖坟都不让进,那这么些年我去祭拜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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