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陈珊回来,带来半盒息斯敏。 银枝吐完一波,头昏耳鸣,已经不知道此时自己身在哪里。她被塞了一点药,然后被抱起来。是要去哪么?她难受得要死。原来快死了是这种感觉。 金世安拦住出租车,送银枝去医院,陈珊跟随做照应。 在车上银枝又吐了两次。陈珊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出纸巾交给他。他仔细擦拭她嘴和下巴,跟她一样难受。 总算到达医院。司机找他们要洗车费,不然不放人。 金世安打算掏钱,但又想到还要带银枝看病,翻脸不认账。陈珊跟司机交涉,让他快走。 医生检查过银枝的情况,愤怒且严肃道:“你们年轻人怎么回事,自己身体不知道?急性海鲜过敏竟然吃海鲜?还想不想要命了?” 金世安道歉,说:“是我没看好她,是我让她去吃的。我的错。” “这次她吃的量少,你送来的也及时,没什么大问题,但要多休养几天。” 吃的量少? 如果吃的多,是不是就可能来不及了? 护士给银枝安排了床位,脱掉脏掉的外套和毛衣,扶她躺下,并打上点滴。 “药水没了就去护士房叫我。你别睡,她说不定还会呕吐。” 金世安点头:“谢谢。” 护士收拾东西,应承道:“应该的。” 高强和罗子默后面赶来,得知银枝没有生命危险,都松了口气。 床上的银枝脸还是红的,嘴唇却苍白如纸,即使睡着也不安宁。她身体里头依旧难熬。 高强后知后觉,银枝中毒时的惨样,他竟然理解成了醉酒。 他怎么这么糊涂? 如果不是金世安在场,银枝说不定会死在他手上。 他差点间接害死一个女孩。 金世安守在银枝床边,不过短短一个小时,他好像经历了什么大劫数。平安度过了,浑身力气也抽尽了。 见他们两来了,他让罗子默和陈珊帮她看着下银枝,示意高强出去说话。 走廊里,新刷的墙壁在灯下白的发亮。 跟他们两的脸色一模一样。 他们一直走到走廊边的窗户,推开玻璃窗,让风刮进来。 金世安把烟摸出来,到处找打火机。 银枝已经平静睡下了,他还没有。 他二十余年的生活没有大风大浪,刚过去的那一个小时,跌宕起伏,他好像过完整个人生。 海鲜是他要求去吃的,咄咄逼人让高强请的。 今下午银枝本来不打算来的,是他软磨硬泡把她拉来的。 虾和蟹是他替她剥好放进她碗里的。 如果不是高强一直拉她喝酒,现在,世界上就再没有银枝了。 高强几次想说道歉,但喉咙像堵了铅,挣扎了会,他黯然开口:“安子,你打我出气吧。” 金世安唇角下抿,眼圈泛红。 他自嘲:“我没资格怪你。” 接着,他沿着墙,缓缓坐下去。 “我该感谢你。” “……” ***** 他们两从外面回来时,金世安脸色如常,反而高强不自然。 罗子默盯着高强看了两眼,小声道:“你咋啦?被安子揍了?” “没有。”高强闪躲着答。 罗子默有些玩味。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金世安调戏了。 “他找你出去到底干啥?” 高强彻底烦了:“你有完没完?!” 这一声,让本就安静的病房更死静。 罗子默扯扯嘴角,吼回去:“你拽什么拽?!” 陈珊有些尴尬,拉回罗子默:“你吵什么?这还有人病着。” 金世安让其他三人回学校,自己留下照顾银枝。 临走之前,高强细心道:“她病得挺厉害的,你是不是该告诉她父母?” 金世安想了想:“是该告诉。” “你懂的,医院费。” “……”金世安点点头。 他们都走了,金世安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他去护士站,借用那的电话,打到银枝的寝室,找王乐乐。 还好王乐乐在。第一时间没认出金世安来。金世安报出大名,请她拿点银枝的衣服送到医院来,路费他报销。 王乐乐一听银枝病了,撂电话撒腿就感到医院来,和金世安碰头。 病床上的银枝非常虚弱。王乐乐无声无息地进去,回忆,她第一次看到这么脆弱的银枝。 金世安收好衣服,便让她回去。她坚持留下。 “虽然你们是男女朋友,但关系也没那么亲密吧。我在这照顾她方便点。” 他明白她说的是事实,便没再多说。 这晚银枝果然又吐了两次,胃里食物都没能幸免。其实她一直没睡着,半睡半醒中,听到金世安和王乐乐的声音。 “你知道银枝爸妈的电话么?” “咦?这个?我不知道。” “你们班主任那有登记么?” “这个,应该有吧。” “好。明天我去问问。” “你要通知她家长啊?” “嗯。” 银枝紧张起来,努力抬眼皮:“金……,别告诉他们。” 金世安听到呼唤,冲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别告诉我家人,”她艰难地说,“……我怕他们担心。” ***** 清早,银枝才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医生来看过,说已经没有大问题了,就是脸上的红斑可能要一周左右才能消。 银枝谢过医生,医生蹙眉讯问:“你自己身体不知道?海鲜过敏还吃海鲜。” 银枝愣了愣,实话实说:“我真的不知道。以后不会了,谢谢医生。” 王乐乐把医生送出门,返回来庆幸道:“你真是吓死我了。” 银枝淡淡一笑,说:“辛苦你了。金世安呢?” “他去买晚饭了。” 银枝道:“这一天一夜住院看病花了不少钱,是谁付的?” “还能是谁,当然你男朋友了。”王乐乐道,“银枝,你这男朋友真太好了。这十多个小时,他就守着你,哪都没去。” 银枝却在寻思自己的事。这一病,欠金世安一个大人情,还有一比巨债。 没过多久,金世安回来,王乐乐见状,找借口走了。 金世安许久未合眼,精神却还不错,声音中气十足:“清粥配咸菜,排了十五分钟才打到。” 但他的憔悴没逃过她眼。 他买了两人的量。银枝说:“一起吃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后,银枝首先问:“你没告诉我家里吧。” “没有。”金世安摇头,笑了笑,“我听话吧。” 银枝也跟着笑了下:“儿女在外,该报喜不报忧。否则白白让家人伤心。” 金世安觉得她比许多学生孝顺懂事。 “如果我比得上你一半,我爸妈就省心多了。” 银枝没接话,听他说。 “我老家在青岛,海边城市。六岁的时候跟爸妈来青海,在藏区定居。他们做测绘,工作忙,大部分时间在外地,把我丢给邻居阿妈。我的性子越来越野,不受管教。我爸妈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然后呢?” “然后,为了让我修身养性,把我送去学画画。没想到。”金世安不说了,眉眼间的神采不言而喻。 没想到开辟了他的天分,让他有一技傍身。 “但是啊,我其实不是很喜欢画画。” “为什么?” “多幼稚。你想,画画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银枝说:“你这么想,小孩子画画是瞎闹,成年人画画是艺术。” “哈哈。”金世安笑起来,“不说这个了。你呢,我把我家底都给你翻出来了,你呢?” 银枝笑了笑:“原来在这等着我。” 金世安不置可否。 她轻声说:“我爸妈都是农民,认识的时候年级都不大。我爸喜欢唱歌,有一副好嗓子。我妈不喜欢种地种得好的,反而被我爸的歌声吸引。一来二去,两个认识,于是就有了我。” “那你唱歌怎么样?” 片刻间,她憋出三个字:“很难听。” 金世安笑道:“过几天黎子牛组织庆功会,这次你和我,再找机会推辞就不好了。” “……”她知道,他想听她唱歌。 看她无语的样子,他低低地笑起来。 银枝等他笑完,摸索身下的床单:“对不起。” 他愣了下。 她接着道:“我不知道我海鲜过敏,给你们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我非常抱歉。” 他听到她沙哑的声音,有浓浓鼻音。她呼吸起伏,不敢看他,始终低头。 他没说话,丢掉筷子隔了半张方桌狠狠抱她。 “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埋进她颈项里,“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回了。” 从此金世安戒了海鲜。 他的父母都奇怪,在海边长大,视海鲜如命的儿子,怎么突然就滴口不沾。 “过敏。”他回答。 ***** 在金世安的坚持下,第三天银枝才得以出院。 她身上的红斑还在,脸上的遮不住,只得戴口罩去上课。好在气候干冷,戴口罩的人多,她并没引起大家的关注。 过敏事件看似已经成过去式,但还有件事在银枝这里成了死结。 为了解开这个结,她找王乐乐借了一笔钱。 得知是还金世安,王乐乐奇怪道:“你怎么不找家里要?” 银枝摇摇头,不做多解释。 好在王乐乐不差钱,当天下午就取钱借给她。 趁与金世安吃饭的空档,她把钱偷偷塞进金世安口袋里。金世安发现后,风风火火跑来退货。 银枝无奈道:“我听说你找强子借了钱,债台高筑的感觉不好受。你别犟,收着。” “我不需要。”他牛逼轰轰的,“我能挣钱。老子又不是养不起你。” 银枝双唇紧抿,分明不信他有这本事。 金世安见此,从宽大的牛仔裤包里掏出小绒布包。 银枝吃惊:“你还没还回去?” 金世安忍不住翻白眼,“师娘那包我早送回去了,这是我自己赚钱买的。” “……” 这回换银枝傻眼。 金世安被银枝第二次拒绝后,找同班的模范情侣取经。对方得知他用借来的首饰哄女孩子,瞬间无语。 “你这么低级,人家肯定看不上你,更别说戴了。女孩子都喜欢戴首饰你知道,但是!自己给买的诚意更足,女孩子更喜欢。” 银枝不相信。这一包首饰少说小三千:“你怎么挣这么多钱的?” “挣钱的方法你不能描述得太轻松,不然人家女孩子也会认为你的东西来得轻松。反而不会珍惜。” “那怎么说?” “当然是,越、惨、越、好。” 金世安忽然腿软,靠着树锤肩膀。 “你不知道啊,我辛苦一个月才换来的。” 银珠狐疑:“你肩疼?” “对啊。过去这么久了,现在都疼。” “你到底干什么了?” “建筑工地临时工。”这是模范情侣给的标准答案,“做的多钱就多,所以那段时间我没找你。就是因为……因为我太忙。” 他确实消失了一段时间。还莫名其妙跟她说他知道自己错了。 敢情是说这事啊。 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银枝哭笑不得。 她把钱往他衣服里塞:“那更该给你了。” 金世安还是不愿意,拉拉扯扯间,灵光一闪想到办法。 “这样吧,你不用给我钱,你用你自己抵债吧。” “……” “别想歪,我是说你给我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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