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

暑期漫长的有点无聊。　　林眠住在市区奶奶家，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吹吹电扇翻翻小说，门也不怎么出，整个人越发懒散起来。　　直到暑假将过一半，作业还有大半没写，高二的课也一点都没预习。再想到自己那拖后腿的数学成绩，她终于也着急起来，边感叹时间过得太快，边决定去书店买几本数学习题回来做做。　　L市最大的一家新华书店在中石路上，里面的各类教辅书最全，小说书也多，于是林眠想也没想就去了那里。挑挑拣拣了一个下午，买了好几本习题集，还顺便买了几只好看的笔和两本心仪的小说。心里感到无比满足，哼着歌一步三跳地下楼结账。　　就这么意外地碰上了乔景行。　　他手上拿着几本书，站在结账的队伍末端说：“好巧。”　　“啊……是啊。你也来买书？”林眠现在见到他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会脸红心跳地话也说不利索了，但是头脑还是会有点发顿。　　“嗯，我家就在附近。”乔景行说着，瞅了瞅林眠抱在怀里的书，赫然见到一本书的书名——《西柏坡往事》，显然有点意外，不由问她，“你喜欢看这类书？”　　林眠匆忙低头，看到了自己拿在最外的那本书，脸“腾”地一下红了。一边把书翻个面拿一边解释道：“无聊时候随便翻翻的。”　　嗯，她明白自己看的书有点杂，除了这个年纪女生爱看的言情和武侠，她也爱看各类历史杂记和人物传记。从小被她爸带的就对这些近代史和军事史感兴趣，可感兴趣的点还偏偏尽是一些传奇和轶事。张晗和夏依依为此没少笑话过她，说她是“野史专家”，她还颇不屑地说她们不懂。　　没想到今天会碰到乔景行，顿时窘的很。　　“我家倒是有很多这类型的书，下次可以借你。”乔景行说着，回忆了一下父母家里巨大书柜里的书，接着说，“不过回忆录和传记类的好像不太多，很多都是大部头的，不知道你还感兴趣。”　　“大部头也可以啊，很多我都感兴趣，《毛选》我也看的，只是太贵了我自己舍不得买。”林眠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乔景行有些震惊地看了她一眼。以前没太关注过这个女孩，只觉得她话不太多，在人群里也不太扎眼。没想到有这么特别的阅读爱好。　　林眠话一出口就很后悔，心中不由懊恼，心想他一定是拿自己当了怪胎了。自己跟自己赌气似的，她不再理乔景行，自顾去结账。　　　　两人结完账往门口走，一时也没人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午后闷热，书店里人又多，细密的汗珠从身体里渗出来，刺激着皮肤，有一种微痒从背上开始向全身蔓延。　　“天好闷，好像快下雨了。”乔景行有意想转移话题。像是为了衬托这句话似的，闷雷声滚过天空，酝酿了一整个下午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两人只有站在书店的屋檐下等雨停。　　这场雨憋了许久，下得迅猛而急促。雨点噼里啪啦砸落在地面上，然后飞溅起来。　　书店的屋檐飞翘出去，坠下淅沥的雨帘，似乎将整个世界隔离开来。有风吹过，卷来细密的水汽，凉嗖嗖的很舒服，似乎一个下午的燥热和烦闷顿时消散无踪。林眠抱着书站在那，不由出了神。　　耳边传来乔景行的声音：“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们一声。我放假前去老师那改了表，改选了理科……”　　“啊？”林眠怔怔地转头看他，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待细细一琢磨，方察觉到他说的不是“告诉你”，而是“告诉你们”。　　“嗯，知道了。”她迅速转回头，有点不忍心看他有些颓然的侧脸。她明白他的意思，该转达的话她会帮忙转达。也真的希望他能早日重新振作起来。　　乔景行有些感激她什么都没问，没有问“为什么”。　　这个决定是他深思熟虑后下的，在那封写了“对不起”的信送出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应之后。　　他知道，他又失败了。各个方面，接连的失败。　　说他逃避也好，说他是懦夫也罢。不过现在的这个消极又死气沉沉的自己连他自己都厌恶，何况张晗。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次考试没考好而已。千里马还有失前蹄的时候，别想得太多。”　　乔景行闻言看向林眠，见她也正望着自己，眼睛晶亮亮的。　　这是鼓励吗？还是安慰？　　说来也许没人相信，这次考试以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考砸了“没什么大不了”。从父母到老师甚至他自己，似乎每个人都觉得他就该什么都做的很好，该规行矩步一直优秀下去。这接连的失败几乎将他打击的一蹶不振，期末的成绩更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面对着那么多失望的眼神，他自己也对自己失望透顶，似乎觉得前路一片黯淡。　　可现在居然有人对他说“没什么大不了”，虽说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他听着内心却不由一颤，好似暗黑的天幕撕扯开了一条缝，阳光猝不及防投射进来，让一直原地打转的他看见前方其实还有路可走。　　“谢谢！”他由衷地说。